——葉韶光,你回來了!
季棉棉清脆的聲音,就像針一樣,狠狠刺進文若曦的心里,她的手在顫抖。
她喉嚨里堵著東西,硬邦邦的帶著刺著了火,灼熱,滾燙,腫痛,她想說話,卻發不出一個聲音。
傅晟進來,低聲對文若曦道:“若曦,舅舅的電話!”
文若曦想吸口氣,想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可是季棉棉抓的很緊,她抽不出來。
她心里越發的難受,扭頭對傅晟道:“把手機給我吧。”
傅晟遞給她。
文若曦接過手機放在耳邊:“喂……舅舅……”
“還好嗎?”夏安瀾的聲音有些沙啞。
昨晚在接到消息后,他一夜未眠,連續布置人手,去抓捕曾家的人,可惜……曾成勇早有防備,已經跑了,只留下了他年邁的父母妻子,夏安瀾已經讓人將他們控制起來。
文若曦看著季棉棉,搖頭:“不好……很不好。”
她沒受傷,可是現在,卻比自己受傷了還要難受。
她親眼看著,看著跟自己相處多日,已經是朋友的葉韶光,開著車沖出了大橋,看著汽車爆炸……
她的眼前還是爆炸的火光,耳邊還是爆炸發出的巨響,這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噩夢。
夏安瀾沉默了片刻,道:“你和傅晟不要回云城了,來首都吧,我以前總以為自己權利已經夠大了,我可以保護我想保護的任何人,但……事實證明,這并不是真理。”
文若曦低下頭:“都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厄運和不幸,誰都預料不到,是我自己太粗心了。”
因為他們誰都沒想到,曾家會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每次文若曦以為自己遇到的人,已經是惡中極致,可隨后發生的事情會告訴她,她還是太天真。
她以為自己已經很壞了,可跟有些人比起來,她還是善良。
夏安瀾知道昨夜都發生了什么,他明白現在文若曦是什么心情。
文若曦看著季棉棉,她道:“舅舅,我和傅晟就不去你們那了,我們要回云城,家在哪兒呢。”
季棉棉是要回云城的,這個時候文若曦不可能丟下她不管,她答應葉韶光照顧好她的。
夏安瀾嘆息一聲:“好吧,你們先回去,我和你媽,很快就去看你們,曾家的事情,我會讓人掃尾,你好好休息。”
文若曦點頭:“嗯,照顧我婆婆,我們就放心了。”
掛了電話,文若曦將手機遞給傅晟。
“等綿綿一醒,咱們就回家。”
“好。”
……
他們不知道季棉棉什么時候醒,醫生也拿不準,但她不是植物人,也不是頭部受過重創,所以……早晚還是會醒來的。
他們能做的,就是耐心等著。
文若曦的手被季棉棉握著她沒動,“人……找到了嗎?”
她說的還是人,而不是葉韶光的尸體。
在他們的心里都希望,那個葉妖孽還活著,過些天,還能站在他們面前,說:我還沒娶到季棉棉呢,我怎么舍得死!
傅晟搖頭:“并沒有打撈到,汽車的爆炸后墜入江中的殘骸被撈起了一部分,但……人……沒有。.”
來跟他報告的警察說,尸體爆炸后一定是四分五裂的,掉入江中,可能……已經被江中的魚當做餌食用了,很難找到。
只是,這一點,他們都不愿意承認。
文若曦淡淡道:“找不到,那就繼續撈,直到找到為止。”
“我已經告訴他們了。”
第二天,季棉棉依然沒有醒,蘇斬過來看過她一次。
第三天,蘇斬準備走了,季棉棉依然沒有醒。
他對文若曦和傅晟都:“我要走了,抱歉這次因為我給你帶來的麻煩和危險。”
他有他的任務去做,還有很重要,關系到千千萬萬人的任務沒有完成,蘇斬甚至連養傷的時間都沒有。
文若曦淡淡道:“抱歉能讓人活回來嗎?”
“對不起,我欠你們的,我一定會還。”
文若曦嘆息一聲:“算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說什么都沒用,我希望你記得,你這條命多來之不易,不只是你,我們每個人……都是因為葉韶光才能活下來,所以,我們都要珍惜自己的命。”
他們能活下來,不是為了相互責怪的,蘇斬沒有錯,他們都沒錯。
蘇斬做的事情,他們誰都做不到,或許……就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時候,蘇斬就曾保護過他們很多次,他有他的使命。
蘇斬點頭:“我明白,再見。”
傅晟擺擺手:“算了,我覺得,咱還是別見了。”
蘇斬笑了:“好……下次,我若是逃命的時候,看見你們,一定走遠點。”
傅晟說的是對的,他只要出現,必定沒有好事,他的出現從來都是伴隨著麻煩和危險。
下次,他一定不會再連累他們了。
臨走前,蘇斬猶豫了一下,道:“我想……跟她單獨說句話。”
“好。”
文若曦和傅晟離開,將病房留給了蘇斬、
房門關上,只剩下他和昏迷中的季棉棉。
他跟這個女孩兒是陌生的,他們也就在車上說過兩句話。
可現在,他欠了她很多。
蘇斬從不喜欠人東西,尤其是人情,不,現在是人命。
他前季棉棉一條人命,
季棉棉的膚色蒼白,陽光落進來,似乎都能看見,皮下流動的毛細血管,她很年輕,她還有很長很長的人生要走。
蘇斬道:“倘若這次我能活著回來,欠你的一命,我定然還你。”
他本想說,如果有可能,在你找到你的幸福之前,請讓我代替他照顧你。
可是,他覺得這話如果從他的口中說出來,似乎……太沒資格。
人家男友,被他連累,因他而死,他又有什么資格說代替他?
蘇斬定定看了一會季棉棉,他將這個女孩兒年輕充滿朝氣的臉,記在腦海中,轉身離去。
他希望,自己能活著回來,他欠的東西太多,計算是死,都沒辦法死的安心。
蘇斬離去后,過了幾秒鐘,床上季棉棉的睫毛顫動……
文若曦推開門進去,恰好看見,季棉棉緩緩睜開眼,她心中一緊,趕緊上前,拉住季棉棉的手,“綿綿……你醒了,怎么樣?”
她的聲音特別輕,她怕會嚇到她。.
季棉棉的神情有點呆滯,她扭頭看著窗戶,道:“天亮了?”
文若曦點頭:“對,天亮了,終于亮了。”
季棉棉呆滯的小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笑容,她雀躍道:“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等天亮了,所有的噩夢都結束了,對了姐,葉韶光呢,讓他給我買早餐,我今天想吃鮮肉灌湯包……對了,對了,你不知道我昨晚上做的夢又多可怕,我竟然夢到葉韶光他死了,姐你說是不是有點可笑。”
傅晟原本是要進去的聽到季棉棉的聲音,頓住腳,站在門外,神色凝重。
文若曦聽著季棉棉說的話,心頭密密麻麻的疼著,那些話,都像是化作了刀,一下下凌遲著她的心臟。
她想說,綿綿不要說了,別說了。
但——
張不了口。
季棉棉說了一會,道:“姐,葉韶光呢,快讓他過來呀,我都要餓死了,他還不過來,今晚不讓他跟我睡了……”
文若曦喉嚨哽咽:“綿綿……”
昏迷兩日,季棉棉的小臉清瘦了一些,蒼白的臉上,那雙大大的眼睛越發惹眼,黑漆漆的,依然那么明亮,依然像小太陽一樣奪目。
她一臉疑惑,“若曦姐,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文若曦低下頭:“棉棉……他回不來了。”
季棉棉歪頭問:“什么回不來了?他敢不回來,他說了,讓我睡一輩子的……”
文若曦閉上眼,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棉棉……對不起……”
“你夢到的……都是真的!”
季棉棉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眼睛里光和熱,也慢慢變成黑色的冰冷和沉寂。
她很想勾起唇角再笑一下,可嘴角好像打了玻尿酸一樣,僵硬的厲害,扯不開。
她看著文若曦,道:“我知道是真的,我知道的……我只是想騙騙我自己……就想再騙我自己一會,就一會……我想騙我自己一會,騙自己,他還在,還在我身邊……我就是在自欺欺人……”
季棉棉的聲音越來越小,像喃喃自語,她昏迷幾日,嘴唇有些干裂,眼睛像驟然被蒙上了黑布的傾城。
他說過的,讓她睡一輩子,可現在人生還有那么漫長的時光,他卻丟下她提前走了,騙子!
騙子……
文若曦抓緊季棉棉的手:“綿綿……”
季棉棉伸出另一只手接住文若曦流下來的淚水,那眼淚還是熱的,滾燙的,她能感覺到那溫度。
她道:“姐,你別哭了,其實……我覺得我可能也沒那么難受,你看,我連哭都哭不出來,所以……所以……其實,他在我心里也沒那么重要……真的沒有……
季棉棉口中說著真的沒有,可卻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一點點挖空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