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傅崢嶸把江眠抱回房間里,關上房門的時候又只剩一句對不起,江眠沒說話,縮在被窩里,哭累了就不出聲。
傅崢嶸把門關上,隔著門板嘆了口氣,往自己的房間走,兩道門隔絕了兩個世界,江眠縮在被窩里,睜著一雙眼睛,眼淚流干了,就這么直愣愣看著。
總覺得這輩子的難過和痛苦都已經吃夠了,遇見秦嶺的時候,江眠覺得自己渺小,但是不卑微。
遇見傅崢嶸的時候,所有自我反感的厭惡和低劣都涌了上來。傅崢嶸家里的小輩們個個都是名門子弟,才高八斗各有成就,唯有她格格不入,在社會的底層掙扎。
可是他們對她又那么好,恰恰是這種好,造成了她強烈無比的自卑。
她和傅崢嶸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
沒見到傅崢嶸之前,江眠坑蒙拐騙無惡不作,勾引男人游走于花花世界,隨時隨地都能編出無數謊言將身邊人騙得團團轉。
可是傅崢嶸將她從那堆泥沼中拉出,帶著她讓她活得像個正常人,給她朋友,給她溫情,還讓自己家里人都接受她。
何德何能?
要是沒有喜歡上傅崢嶸就好了……如果能重來,她一定選擇其他安排,絕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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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崢嶸第二天照例去上班,江眠早早做好了照燒雞排飯給他放著,兩人之間又回到了先前沉默尷尬的氣氛,不再互相打照面。
而這一次,傅崢嶸似乎也狠下心忍住自己想去找江眠的念頭,互相躲避,錯開時間。
江眠就這么待著,又過了一個多禮拜,傅崢嶸敲開她房間的門,她正剝著堅果,像一只小倉鼠,傅崢嶸喊了她一聲,“眠兒。”
江眠肩膀一顫,回過頭來,看著他,“什么事?”
傅崢嶸清了清嗓子,“我下午請了假,帶你……去醫院!
啊,日子到了啊。
江眠沒說話,就這么沉默著站起來,當著傅崢嶸的面一顆顆解開了睡衣的紐扣,隨后套上了要出去時穿的衣服。少女動作麻木,似乎失去感情。
江眠人很小一只,什么都小小的,腰都很細,傅崢嶸覺得自己用力都能掐斷,可是……她就這么無聲無息換了衣服,似乎絲毫不顧忌傅崢嶸在場。
也是啊,反正都看過了,破罐子破摔吧,誰在乎呢。
她穿了衣服,才低聲道,“走吧!
傅崢嶸喉結上下動了動,眸中出現了許多情緒,甚至包含著內疚和憐惜。可是江眠最看不得這樣的表情,傅崢嶸,你哪怕對我無情厭惡都好,不要露出這種心疼我的樣子。
這比冷血更殘忍。
傅崢嶸開了車子,兩個人沉默地到醫院里,葉天看見江眠的時候,察覺到了她的低氣壓,一邊打單子,一邊小聲安慰她,“別怕啊,動手術的姐姐們都很親切的!
江眠竟然被一個陌生人安慰得鼻子一酸,“我不是因為這個!
“我懂啊。”葉天看似吊兒郎當的,實則還挺心細,“喜歡老傅吧?只是那種人你喜歡不起,你還小,以后會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去喜歡上別人!
江眠沒說話,眸光沉下去。
葉天看了眼站在不遠處幫江眠取化驗單的傅崢嶸,輕聲道,“其實傅崢嶸這種人對自己才是最殘忍的,因為他深刻明白,自己誰都不能愛上。”
因為深愛是種軟肋,而他屬于國家屬于人民卻唯獨不屬于……她。
拿了單子,葉天看了一眼,隨后樂了,“我都成專業的婦科醫生了啊。得嘞,化驗結果都挺好,走吧,老傅你去付錢。”
“做什么樣的?”
“最便宜的一千多,就是清宮。還有微創的,最貴的是保宮的,我覺得你這種人不在意這些小錢,所以直接給你報了最貴的。”
傅崢嶸點點頭,“疼嗎?”
葉天瞇了瞇眼,“疼的,回頭你也打個胎就知道了。”
傅崢嶸噎住了,“那我特么……還是個男人嗎?”
葉天說,“現在醫學科技發達,我可以在你身體里裝個子宮,免得你孤家寡人覺得寂寞,自己生個小孩玩玩……”
傅崢嶸想拿葉天手邊鋁盒子里消過毒的溫度計捅爛這家伙的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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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被推進去的時候,傅崢嶸站在手術室外面,一臉隱忍地看著她,終究是轉過臉去,醫護人員跟著進去了,把門關上隔絕了兩人的視線。
葉天從辦公室里走出來抽煙,看見傅崢嶸孤獨地在手術室走廊盡頭等待的模樣,背影仿佛一個雕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他走上前,拍拍傅崢嶸的肩膀,“走,出去抽煙!
傅崢嶸一言不發跟著他出去了,兩人走到醫院的后花園里,葉天掏出煙給傅崢嶸,傅崢嶸皺了皺眉,“沒加料吧?”
葉天叼著煙笑了,還舉起了雙手,“警察叔叔,我不敢當著您的面飛葉子!”
傅崢嶸罵了一聲,隨后點燃了眼抽了一口,男人眉目俊朗深刻,一雙眼睛卻如同冰潭讓人捉摸不透。
葉天看了一下他這幅樣子,道,“在想小丫頭吧?”
傅崢嶸嘖了一下,“怎么了?”
“其實這就是你們之間最好的結局了!比~天看著傅崢嶸那雙眼睛,直視他,在傅崢嶸眼里看到了壓在深處的痛苦,“傅崢嶸,你比誰都明白,現在對小姑娘狠點,以后對你們都好。”
“我只是難過!备祶槑V終于露出了那種毫無防備的脆弱表情,以前他是國民英雄,是城市之光,肩上扛著所有人的希望和期盼,從來沒有一刻露出自己的悲傷過?墒沁@個時候,褪去一身榮繞光環,褪去一身國家責任,男人露出了像個孩童般無助的樣子。
“那也真的是我的孩子!备祶槑V啞著嗓子,“你知道嗎,得知江眠懷孕的時候我腦子里什么念頭都有,但是我真的付不起責任!
“你的錯大概就是從最開始碰她的那一刻開始的!比~天淡漠地說著,“傅崢嶸,雖然這是你們之間最好的結局,但我問你一句,你確定不會后悔么?”
傅崢嶸遲愣了。
葉天笑了笑,那笑里帶著傅崢嶸看不懂的深意,他說,“你真的確定自己毫無動心嗎?你撇得下江眠一個人嗎?”
傅崢嶸的眼神沉了下去。
葉天便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道,“好,既然你舍得,那我也不勸你。江眠以后還能喜歡上別人,小姑娘肯定不缺追求者!
傅崢嶸的瞳仁在那一瞬間狠狠地縮成了針孔狀,腦子掠過一張張愛慕江眠的臉。
余勵,許寧楚,唐野……陳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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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從手術室里出來的時候,睜開眼睛對上傅崢嶸的臉,右手插著吊針,男人就坐在她左手邊,見她清醒,男人疲憊地喊了一聲,“醒了?”
那模樣仿佛動手術的不是江眠而是他傅崢嶸。
江眠點點頭,輕聲問道,“一切都結束了嗎?”
她問的是手術,可是傅崢嶸卻覺得這句話里還有更深層次的意思。
一切都結束了嗎?
男人點點頭,強忍著心頭的動蕩道,”對的。“
這話讓江眠一陣恍惚,隨后她回過神來,“我要住院嗎?”
“不用,小手術,等你舒服了我就帶你回去。”
江眠低下頭顱,輕聲說著,“傅崢嶸,放我回去吧!
傅崢嶸身體一僵。
江眠自顧自低笑了幾聲,那笑聲讓人聽著都覺得心痛,“我……我可能并沒有你當初預料得那么有潛力。這樣,你需要我的時候,說一聲,我為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只是我也不用大費周章住在你家里了,滄海哥教了我很多,你有女朋友,我這樣住著也不好!
傅崢嶸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少女,似乎覺得這番話不可能從江眠嘴里說出來。
她原來一直都明白,他為什么養她。
傅崢嶸不想同意的,可是他找不出理由來拒絕。
為什么?他要把江眠留在家里?放江眠回去接觸馬四爺那幫人,明顯是對他有利的,可以隨時隨地掌握唐野身邊的情報。而他也和江眠非親非故,沒有為了一個臥底要特意把人家接進家里住的道理。
男人喉結上下動了動,覺得掌心有什么握不住了從指縫間流逝,恍然間他去看自己的手掌,攤開來只有一團空氣,什么都沒有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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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回去了。
傅崢嶸不方便自己送,就派人把她送到了白巖河邊,陳盡出來接她,騎著小電驢,兩人像是又回到了最開始的那樣。
就仿佛傅崢嶸從來都沒出現過一般。
傅崢嶸也明白了,他根本插不進兩個人的關系里。江眠和陳盡的感情,大概已經超過了友情親情愛情的任何一種。
江眠跨上陳盡的電瓶車,陳盡結結巴巴地說,“喲,喲……總,總算舍得回,回來了啊!
江眠說,“你這什么語氣?”
陳盡說,“這,這是獨守空閨的怨……怨婦!”
江眠樂了,“好啊,朕今天就臨幸你!”
傅崢嶸目送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隨后才叫手下開了車啟動,離開了原地。
江眠回到白巖河邊的時候,從陳盡車上跳下來,兩人推著車拐入一個小巷子里,剛拐彎,正面對上個人影,還在笑,“喲,結巴跟只雞回來了!
江眠沒看他一眼,頂著他肩膀走開,被頂得倒退幾步的王霸嘖了一聲,沖著她背影喊道,“怎么,不樂意!聽說你前陣子被送去唐門大少的床上了,也不知道唐門大少的活兒刺不刺激!”
陳盡嚷了一句混蛋就要往回沖,被江眠攔住,她走上前,看了眼王霸,她說,“怎么,男人里邊沒你不舒服是吧?”
江眠挑高了眉毛一臉譏誚,渾身上下都冒刺,明明一張青春嬌嫩的臉,表情卻是嘲諷至極。
——和她原來那副委屈而又驚慌的樣子根本搭不著邊。
王霸一看就來氣,“你他媽,也就這結巴不知道你什么人呢,老子要是睡你,那是你享!
話還沒說完迎面而來一個巴掌,江眠站在那里,沖著他冷笑,“再說一句我聽聽?”
“怎么?還不讓人說了?”
江眠身手利落躲過王霸抓來的手,反手手肘擊在他背上,隨后一把抓著他的后衣領,把他整個人往墻上一甩——
江眠上前,和他近距離說話,“我給你最后說一遍,你說我賤說我是雞,我隨便你怎么樣,你要是敢笑話陳盡,我就把你這根舌頭割下來!我在馬四爺身邊兩年,你清楚我什么秉性!
王霸嚇得底氣都不足了,“他本來……本來就是個結巴!”
江眠又是一巴掌摔在他臉上,“是怎么了?我就不樂意聽見你們說他結巴!
王霸說,“你……你找死!”
江眠笑了,“誰找死還不一定呢。你這名字才真不錯,王八王八,哈哈哈,豈不是跟王八一模一樣么?”
她哄狗似的拍拍他的臉,隨后走到推車的陳盡身邊,“別管他,走吧!
背后王霸在喊,“江眠!你別得意!馬四爺在懷疑你了,你好日子過不長了!”
江眠沒說話,陳盡想罵回去,被她狠狠拍了一下。
“閉嘴,一開口就結巴,給我倒丟人漲他威風嗎?”
陳盡說,“你……你剛還,還維護,護我呢!
江眠說,“那是我客氣!
陳盡說,“您,您真客氣。我,我謝謝您,您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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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烏龜王八蛋說的真沒錯,馬四爺的確是懷疑江眠了,傅崢嶸把她送回來就是想通過她得到白巖河這邊黑市里的情報,江眠一回到出租屋里,馬四爺的人就找上門,幾個保鏢立在樓下,說道,“四爺請四小姐走一趟!
江眠冷笑一聲,“我要是不呢?”
“四爺說了,四小姐是自家人,不會拒絕的。”
這是威脅她?
江眠看了一眼身后的陳盡,咬了咬牙,從樓梯上走下來,“我自己會去,這么大排場,不知道的還以為要綁架呢。”
保鏢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四小姐真會開玩笑!
江眠沒說話,鉆入車中,陳盡看著江眠走了,一臉擔憂。但是擔心也無濟于事,他家就在樓下兩層,咚咚跑去了自己家里,對著兩個小的道,“一,一會別人要,要是問起我來,就,就說不知道我,我最近跟誰打交道。知道嗎?”
陳深陳魚都笑了,“哥,我們是不知道呀。”
“不,不知道就好!”
陳盡喊了一句,隨后往屋子里走,墻上有幅壁畫,壁畫后邊有個洞,里面是他的私房錢。陳盡拿出來點了點,心里盤算著,是時候帶著一家人逃出這地方了。
另一邊,江眠又一次被“請”到了金碧輝煌,只是她一下車就被人強行帶進了一個房間里,隨后身后的門一關,將她與外面的世界隔絕。
寬闊的房間里,沒有一個人存在。
江眠警覺地看著四周,隨后不遠處傳來幾聲鼓掌聲,唐野從一扇暗門里走出,衣冠楚楚,面容妖孽,可惜了臉上殺氣太甚。
他笑了笑,“傅崢嶸那里待一趟,人都跟著他學了不少。怎么,很防備?”
江眠退后幾步,頂上背后的墻壁,“我對著您,怎么都要防備一下。”
“是我上次嚇著你了嗎?”
唐野捏住了江眠的臉,這張臉他其實一直都挺憐惜,可惜了這張臉的主人從來不肯學乖。
“原本你在我心里還有點地位,畢竟你長著一張和你姐姐江盼一樣的臉,我或許會分點憐惜給你!
男人嘖嘖笑了幾聲,“只是你太不乖,將我的耐心耗光了!
“你如果想找江盼,就去把江盼找到,而不是在我這里出氣!
“前陣子有人說找到了疑似江盼的行蹤,我調查后發現是你……”唐野按著她的下巴,“不要給我耍什么小詭計,江盼在哪里我自然找得到,至于你,我也不會放過!”
“你是愛我姐姐呢,還是又對我有了興趣?”
江眠瞇眼,諷刺地笑了笑,“唐野,江盼這種傻得可愛的女人,你竟然也會喜歡?我以為……”
她伸手摟住唐野的脖子,似乎絲毫不畏懼現在的他,在他耳邊低聲道,“心狠手辣的我更深得你心呢……”
唐野殘忍地笑了笑,隨即狠狠掐住江眠的脖子,“你真是膽大,敢用這張和她相似的臉勾引我。”
江眠肺中空氣被抽空,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艱難地喘息著,“唐野,我還真就看見過江盼,就在前陣子……可惜了,她身邊已經有了別的男人,將她保護得很好!”
下一秒,江眠的身體被唐野重重摔出去,隨后男人走上前,蹲下來拎起她的頭發強迫她與他對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江眠,少來激怒我!”
“真可憐……哈哈哈!”江眠笑得暢快淋漓,“唐野,我發現你和我一樣,都只是個愛而不得的可憐人!哈哈哈,我不怕你了……”
唐野見著江眠這副癲狂的樣子,死死按住她,“你不怕我?”
“怕?”
江眠像是聽見什么笑話一樣,“你有什么值得我怕?大不了就是一個死!馬四爺想借你的手除掉我,他現在對我疑點重重,巴不得你把我弄死呢,唐野,你為他人做嫁衣,可還開心?馬四爺的野心,遠遠要比唐門大啊!”
唐野一個巴掌摔在江眠的臉上,怒極反笑,“養了你兩年的義父,你也說的出口?”
“義父?”江眠笑了,“如果大半夜鉆進我被窩在我全身上下摸來摸去那種行為叫做義父的話,全天下大概很多變態做夢都會笑醒!”
唐野身體狠狠一顫,不受控制反問一句,“你說什么?”
“馬四爺是個變態啊,你不知道嗎!他養我就是因為我這張臉,他喜歡幼女啊,哈哈哈哈哈哈!”
江眠瘋了,被過往黑暗侵蝕的那一刻,無數痛苦從心底翻起巨浪將她吞沒,她在唐野手下顫抖,一雙眼睛蒙上一層血色,死死盯著唐野,“所以我從回來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萬劫不復的準備。我們這種人,這輩子沒有洗白這一說,唯一洗白的機會,就是死的那一刻,把所有骯臟的秘密帶進墳墓里!”
馬四爺手底下有一幫無惡不作的人,拐賣人口,非法偷人器官,侵犯婦女兒童,惡與惡對比起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下限,連江眠的碰瓷都只能算得上是末班車,這幫人生活在地獄里,根本就沒想要救贖。
他們以自我邪惡為樂,以傷害別人為生,他們并不想要上天堂,他們只想做地獄的惡鬼!
江眠渾身顫抖著,“我知道你我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我是個江湖騙子,而你,黑道走私殺人不見血,既然這樣,不如我們合作如何?馬四爺想弄翻你,我做你的間諜。”
唐野瞳孔縮了縮,“你覺得我像是一個靠女人來活下去的男人?”
江眠笑了笑,“這種時候不分男女,只分敵人和同盟!
“你不如來說說你手上有什么值得我相信你的東西?”唐野收緊了手指,更加用力地逼問江眠,“畢竟你可比你姐姐會欺騙男人多了,嘴巴上這么說,誰知道你轉身會不會和馬四爺也這樣講呢?”
江眠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聲音卻還是顫抖的,“馬四爺的人脈里有一半都是認識我的,并且聽我話的都有。我來的時候聽見有人告訴我,馬四爺已經開始懷疑我是傅崢嶸派來的臥底,不信你盡管去打聽。我都這樣了,還如何和馬四爺投誠?識時務者為俊杰,我也不想被那老東西壓一輩子!
聽著她這番話,唐野松開她,冷笑一聲站起來,理了理自己身上尊貴的西裝,妖孽的臉上一雙意味深長的丹鳳眼注視她許久,帶著更深層次的打量。
江眠在賭,直到唐野一言不發直接轉身,背影修長挺拔。
可是聽著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江眠知道,自己有機會了……
哪怕是在狹縫間膽顫心驚地活著,那也是活著……
她和他們不同,她……曾經見過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