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
一輛車平穩地停在我身側的路邊。
我停下腳步，側頭看過去。
搖下來的車窗里露出曉寧略帶驚詫的臉。
“你怎么在這？”他問。
我茫然地抬頭環顧了一下四周。
公司大樓筆直地矗立在身后不遠處，從路程來看離我并不算太遠。
但我腳下踩的這條路十分陌生，街邊也全是沒見過的小店，路上行人稀少，街道中央偶爾幾輛路過的車，速度快得像是離弦的箭。
這里似乎和公交站臺是兩個方向，以前都沒有從這一側走過。
黑色的轎車里，曉寧還在耐心地等我回答他的話。
我怔怔地和他對視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他眼底閃過幾分擔憂，猶豫了一下開口，“上車，我送你回去吧。”
我站在車外，既沒有走也沒有伸手拉開車門。
依然怔怔地看著他。
“小沫？”他小心翼翼地又喊了我一次。
“寧哥，這附近有酒吧嗎？”
說起來，我做了快二十年要風有風要雨有雨的白家大小姐，又在夜幕那種每日紙醉金迷的地方呆了一年多，這卻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主動想要去酒吧揮霍一把。
不想要清醒，只要不清醒，腦子里就不會再像一團亂麻仿佛要把自己勒死。
也不用再去考慮什么白家許家，未來前程如何。
曉寧一句緣由都沒有多問，載著我到附近找了一家小酒吧。
除了吧臺只容得下三五個小桌的地方，人來人往，有些擁擠。
我坐在吧臺邊上要了酒就開始往嘴里灌，仿佛多一秒鐘都會失去買醉的勇氣。
火辣辣的液體從喉嚨一路往下，燒起來的好像是我脆弱的胃，又像是全身都忍不住在沸騰。
連灌三杯之后，曉寧搶下了我的酒杯。
“別喝了。”
我回過頭看著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寧哥你先回去吧，嫂子肯定還在家里等你吃飯呢。”
他沒有放下我的杯子，反而皺起眉頭。
“你到底怎么了？”他問。
“我沒事，只是突然想嘗一嘗烈酒的味道。”
我伸手想要搶回玻璃杯，卻被他靈巧的避過。
酒勁有些上頭，腦袋昏昏沉沉的。
拿不到酒杯，我不滿地推了推他，“你快走，不要管我！”
“我帶你來的，我不管你誰管你？喝了這么多杯也嘗夠味道了吧，我送你回去。”
說著就想把我從座位上拉起來。
“我不走，還沒喝夠！”我極力抗拒，為了表示決心直接趴在吧臺上，對他無奈的眼神視而不見。
酒吧里的人過來勸。
“別動手啊大兄弟，女朋友是要哄了才會聽話的。”
“她想喝就讓她再喝兩杯嘛，人都有需要放松的時候對不對。”
他撓了一下頭，“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還沒追到手啊，那就更應該順著人家一點啊，多喝兩口沒準就答應你了！”
我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越解釋越黑，曉寧也變得哭笑不得起來。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把剛剛的玻璃杯放在我面前。
“你喝吧，我陪著你。一會我送你回去。”
我慢慢坐直了身體，低不可聞地道了一聲謝。
再次把杯子倒滿，接著仰頭喝下。
原本我還有些擔心曉寧會問我一些問題，比如我為什么心情不好到要借酒澆愁。
好在他什么都沒有問，把杯子還回來之后，安安靜靜地坐在我身側，仿佛自己唯一的目的，就是剛剛說的陪我。
一派和喧鬧的小酒吧格格不入的沉默冷言。
我又猛灌了兩杯白酒，這些純白色的液體看上去清澈純凈，卻是擁有著攪亂身體的力量。
“小沫...”曉寧的聲音從我身側幽幽傳來，已經不像剛才那般鏗鏘有力。
我側過頭，正好對上他復雜又欲言又止的雙眼。
“你...”他張了張嘴，沒有往下說。
從吧臺抽了兩張紙巾遞給我，聲音也越發溫柔，好像在哄個幼兒。
“別哭了。”他低聲說道。
我伸手摸自己的臉，指尖果然沾上冰涼的液體。
沒有接他手里的紙巾，反而用手背胡亂抹了幾把。
朝他扯出個笑容，“我也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可能是酒太辣了。”
“嗯。”他沒有反駁我，只是把紙巾塞進我手里，“那你別喝那么快。”
我點點頭，用淹沒在酒吧背景音樂中的音量，小聲補充了一句。
“真的不是難過，沒什么可難過的。”
酒和眼淚混合在一起，后面我逐漸開始失去記憶。
隱約有個熟悉的磁性男聲，在我耳邊長長地嘆氣。
“到底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我迷迷糊糊想起陪著我去酒吧的人是曉寧，不知道現在幾點，太晚回去的話嫂子會不會生氣。
一邊想一邊喃喃出來，催他快回去，生怕他和嫂子因他晚歸吵架。
突然，手上傳來溫熱的觸感，一只大手緊緊地握住我。
“他已經走了。”手主人的聲音和剛剛嘆氣的人一樣好聽。
我安心地翻了個身，昏睡過去。
腦袋昏昏沉沉的，我以為自己睡了很久，直到胃火辣辣地痛起來，努力睜開眼才發現一室的黑暗。
借著窗外皎潔的月光勉強辨認出這是自己的小公寓。
胃的痛感越來越強烈，連帶著腦袋也開始突突突地疼起來。
這讓我無暇思考自己怎么回的家，又怎么睡在自己溫暖的被窩里。
我蜷縮起身體，捂住胸口，想讓胃里的翻江倒海緩和一點。
可惜大概是因為昨晚的幾杯酒太烈，不管怎么做都收效甚微。
不但如此，喉嚨也開始湊熱鬧，干澀疼痛一并襲來。
我忍不住低聲嗚咽了幾聲，努力想從床上坐起來，去廚房給自己倒杯水。
正在此時，房間里突然亮起暖黃色的燈光，幽幽的光線劃破黑夜。
一只微涼干燥的手掌在我額頭摸了摸。
房間里還有人！
我嚇了一跳，拼命睜開眼想看清楚一點。
那只手卻改了方向，挪到身后托著我的背扶我半坐起來。與此同時，有水杯被端到我嘴邊。
“還好沒發燒，要喝水嗎？”
我就著他的手大口大口地喝下杯中的溫水，像個剛從沙漠中脫險的旅人。
這水還帶著溫度，不冷不熱。
不知道他準備了多久。
一飲而盡，我終于恢復了一點力氣，略帶困惑地看向來人。
“許徹，你什么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