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沒有講話。
他安安靜靜地擦著頭發,并沒有出聲催促。
片刻之后,他從頭頂拿下毛巾,抬起頭和我對視。
對上他冷靜的視線,我喉頭一緊。剛剛卡在嘴里的話像倒豆子一般一顆一顆蹦出來。
“許徹,那間公寓是齊左給我的,當作給之前的事情賠罪的禮物。”
“嗯。”他表情平靜,看不出喜怒。
我一時之間不太確定他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他不給反應,我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
我從懷里掏出一張卡,遞到他面前。
“這個給你。”
他沒有接,只是垂眉看了一眼那張黑色的卡,接著問我,“這是什么?”
“齊左不僅僅給了我那套公寓,還把之前你替我還給他的那些錢都給了我。”
聞言,他重新鎖定了我的視線。
最難開口的部分已經說出了口,接下來我就更沒有了顧慮。
我又把手里的卡往他勉強推了推,“錢全在里面。”
“之前沒有告訴你公寓的事,是因為不知道該不該現在把錢還給你。我怕你以為我是著急和你撇清關系...以為我根本不愿意接受你的好意。”
“那你愿意接受嗎?”他柔聲問我。
“嗯,”我點點頭,“我知道你那時候跑去找齊左,替我還債都是因為關心我,我沒有那么不知好歹。”
他聞言思考了片刻,最后伸手接過了我手里的卡片。
“我知道了。這些錢如果我說不要,你肯定也會一直苦惱,我先收著,當作阿姨后面的治療費用吧。”
我聽到后半段的時候,感覺有些怔愣。
他已經隨手把卡放在了床頭柜上,從床上站了起來。
我忍不住追問,“什么治療費用?”
母親現在一直躺在醫院,因為醫生說沒找到什么特別有把握的方法可以讓她醒過來,只是在維持基本的生命特征罷了。
他說的治療又是指的什么?
“上個月我和國外一個醫療團隊聊過幾次,他們對和阿姨類似的病癥有好幾起治愈案例。”
我感覺自己心臟都在砰砰亂跳,急切地問道,“然后呢?”
“他們要見到病人才能給出詳細的評估報告。”
雖然這還算不上什么驚天好消息,但一線希望也足夠讓我雀躍。
至少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她還有清醒過來的可能性。
“那需要帶她...去國外嗎?”
“不用,已經約好了,一個月以后他們帶著團隊過來。”
他已經把能想到的全部替我考慮了一遍。
我除了感謝卻沒有什么東西可以用來回報他。
“許徹...謝謝。”我撲到他懷里,緊緊抱住他。
他赤果的上身,炙熱的體溫溫暖著我。
我聽到他在我頭頂無奈的笑,“我身上還是濕的。”
我不管不顧地抱得更緊了一些。
“今晚我真的好擔心你會生氣,我們,我們好不容易才能重新走在一起...”
他嘆了口氣,“你知道嗎,我以為在生氣的人是你。”
我從他懷里抬起頭,疑惑地看他。
他說,“分開的這幾天里,你對我一天比一天冷淡,再聯想到之前那天,孟錦說了那么多惹你厭煩的話。我以為你在躲著我。”
原來強大如許徹也會有不確定和害怕的時候。
也許也正因為如此,在公寓的時候他的姿態才會低到塵埃里。
“我沒有生氣,也不是故意不理你,店里只有我和小玉兩個人,有的時候忙不過來。”
我急忙解釋了一番。
他的大手撫上我的臉,盯著我的雙眼認真的說道,“所以以后我們要彼此坦誠,不管什么事,說出來兩個人一起解決總好過讓對方猜來猜去,產生誤會。”
“好!”我用力點點頭。
那晚我最終還是睡在了許徹的臥室。
早晨起來的時候,依舊需要在屋里躲躲藏藏。
和之前的每天一模一樣的劇本,讓人瞬間忘記了這幾天里發生的一切。
那些隔閡和誤會早被掃進角落,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甚至,我和許徹之間的關系因為這一次的摩擦,變得更加牢固,愿意信任彼此。
我連宋書瀾準備回國的事都能毫無芥蒂地開口同他商量。
宋書瀾是這個周末的飛機,他在電話里交代我那天一定要去機場接他,最好叫上柴暖暖一起,因為分別太久,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見我們。
我當時也十分激動,滿口答應了他的要求。
掛了電話之后理智逐漸回籠,就開始猶豫我去機場接他到底好還是不好。
許徹說的一針見血,“他回國不可能瞞著家里,哪怕那天他家里人全都沒空去機場,也遲早會發現是你跑去接他。”
是啊,這也正是讓我猶豫的最大原因。
宋伯母她們本來就很反對他和我來往,因為覺得他和我私交過密,甚至還把他送到了國外。
我要是去了機場接他,讓她們覺得這小半年的流放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宋書瀾往后想回國豈不是更難?
我也把我的想法和宋書瀾的請求全部告訴了度假歸來的柴暖暖。
現在最合適的方法便是,她代表我們兩個人去機場接一下宋書瀾,順便當面和他解釋清楚。
柴暖暖聽到他馬上要回來的消息也十分激動,沒怎么考慮就一口應承下來。
我接著關心起第二件事。
她和張澤文昨天回來之后,我還沒從他倆任何一個人口中聽到關于這次旅行的只言片語。
這兩天我仔細觀察過她的情緒變化,想從中找到些蛛絲馬跡,可惜一直沒什么進展。
她平靜得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真的就是休息了幾天,度了個假。
鑒于張澤文準備和她攤牌的事情并不小,我總感覺這樣正常的反應才是最不正常的。
可惜也沒找到什么機會和張澤文聊聊看。
柴暖暖終于注意到了我的視線一直停在她臉上。
她疑惑地伸手摸了一下臉,“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沒有沒有。”我急忙笑著搖頭。
接著嘴張開又合上,來回好幾次才下定決心一般繼續問了一句。
“暖暖,你們這次出去,張澤文沒和你說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