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所措。
自告奮勇來照顧許徹的時候,完全遺忘了會面對很私密的個人問題。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極力保持冷靜,但好像還是頗為不自在。
我尷尬站在床邊,他從床上站了起來。
被他遲緩但堅決的動作嚇到,我急忙拋開腦中的不自在,伸手扶住他。
“那也不能胡亂移動,扯到傷口怎么辦!呃...孟錦,她之前是怎么弄的?”
他沒有抗拒我的幫助,在我扶住他手臂的時候,甚至主動分了一些重量靠過來。
我不由擔心他的身體比他表現出來的還要虛弱一些。
他穩住身子,朝側前方的小門揚了下下巴。
“洗手間。她也是扶我去洗手間。”
我才不相信。
前幾天他傷口的情況比現在還嚴重,能不能像這樣站起來都是個問題。
他自己說完,好像也覺得這個借口并不能完全說服我。
頓了頓,回頭看我。
“反正我都已經站起來了。”
他說得也對,我再不同意,他也已經從床上起來。
更主要的是他的目光太過堅定,讓我覺得就算我不同意,他一個人挪也會挪去洗手間的。
“我扶你過去吧。”我妥協道。
有個人攙扶,至少他會走得輕松一點吧。
好不容易進了洗手間,我的眼睛已經不知道該往哪里放才好。
許徹正對著馬桶站著,我扶著他的手臂站在身邊。
“你先出去一下。”
他的語氣變得很可疑,好像有些...害羞?
但我聽到他的話如蒙大赦,來不及仔細揣摩了。
“呃...嗯,好!”
我小心翼翼放開他的胳膊,拉起他的手撐住旁邊的墻。
“你自己扶好啊!”
他看著我動作,最后苦笑了一聲,“我哪有這么脆弱。”
“反正小心點,動作也別太大,小心扯到傷口。”
我邊說邊退,最后還貼心地幫他關上了洗手間的門。
一個人在房間里踱步。
先把他下床時弄亂的枕頭墊子收了起來。
收完才想起,一會他還是要躺下睡覺,還得用到這些東西。
又一個一個擺回原位。
只是在轉移注意力,極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許徹正在隔著一扇門的地方干些什么。
明明就是一件很自然的小事,因為這一番動靜變得鄭重了許多。
尷尬和不自在也成幾何倍增長。
他從洗手間出來之后,兩個人都沒有試圖講話。
我扶著他小心翼翼上床,找了個還算舒服的姿勢趴下,再給他蓋上被子。
關了燈,回到自己的沙發床上躺下,閉上眼睛。
整個過程兩個人都一言不發。
就像是一系列動作太過熟練,無需交流的老年夫妻。
我再也不敢睜著眼,生怕不小心碰觸到床上起伏的線條。
好不容易逐漸退散開的困窘又會像潮水般洶涌回來。
許徹的傷口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恢復的很好,也得到了可以下床的許可。
那一晚的尷尬場面沒有長時間地持續下去。
其實刨除這些不可抗拒的因素,他是一個很好照顧的病人。
傷口已經度過了最嚴重的時期,并不需要事事照顧,時時關心。
他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安安靜靜的,要求也不多。
不管是吃飯還是喝水,能自己手動的絕對不會麻煩別人。
更不會像某一些病人一樣,因為身體的痛苦和心里的壓力,隨便同陪護的親人發脾氣。
雖然說我睡覺的地方只是一張沙發,但沙發十分寬大柔軟,睡在完全沒有不適感。
每天還有劉姨定點送來營養豐盛的可口餐飯。
表面上說我是來照顧他的,但我的日子過得太過滋潤,甚至比被照顧的許徹還愜意幾分。
吳宇輝偶爾會送公司文件過來給他批復,他也會像之前一樣,挑出幾項重要的親力親為,其他的全部交給吳宇輝去忙。
楊孟錦也會過來看望他。
她又恢復到了最初認識的時候,貼心甜美的模樣,說話也和和氣氣的,讓我十分欣慰。
除去檢查換藥和這些瑣事,我和他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各自發呆上。
我都不知道哪有這么多呆需要發。
明明自告奮勇來照顧他的那天,心里藏了無數的話想和他說,來了之后似乎只剩下膽怯。
他的傷勢就在我的猶豫不決之中慢慢好起來。
拆了線,被告知可以回家養傷。
出院那天,人都來得很齊。
吳宇輝還捧著一大束開得旺盛的鮮花。
對上我好奇的視線,他推了下眼鏡,不由自主解釋:“這是公司同事集體送給許總的出院禮。”
“他們都不來嗎?”
“許總嫌麻煩,不讓人過來。”
怪不得這段時間以來,除了經常會送到病房的鮮花水果籃,沒什么人來探望過他。
公司員工就不說了,連生意伙伴什么的都沒有。
原來是他早就已經婉拒了人家的好意。
回去的路上,劉姨我們幾個人說說笑笑。
經歷了之前的糟心事,我和許徹都終于都沒出什么大問題,壓在頭頂的那片烏云終于散開,大家的心情都很好。
連許徹都罕見地一路帶著輕笑,靜靜聽我們閑聊。
不過等到了目的地,一行人回到許徹家。
打開了家里的房門之后,他臉上的笑容就凝結了起來,很快便冷了臉。
“怎么回事?”
客廳還是我走之前的模樣,黑色沙發、白色的組合柜,像許徹本人一樣簡潔的裝修風格。
不過和我去醫院之前相比,沙發上多了米色的針織沙發墊,柜子、展示臺...以前顯得空蕩的地方都擺上了品味不俗的裝飾品。
再也不像原來那樣色調乏味,冰冷堅硬。
我回頭看向另一側的餐廳。
那里也被人進行了類似的改造。
我又把視線投向了劉姨,雖然我直覺肯定不會是她弄的,但這段期間經常出入的人也只有她。
“劉姨?”許徹也同樣對她投去疑惑的目光,還帶著絲絲冷漠。
他對這個人的自作主張似乎十分不滿。
劉姨支支吾吾不說話。
這時,和吳宇輝一起走在后面的楊孟錦站了出來,對著許徹說道。
“是我布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