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桌客人雖然之前叫囂的很厲害，但調解全程也只花了不到一刻鐘。一聽說打人的是宋家三公子，氣焰頓時就滅了七八分。

總不能真的和宋家打官司吧。

蘭姨提出的賠償方式雙方都沒有意見，很快就達成了協(xié)議。

只不過，宋書瀾堅持要瘦高男給我道歉。

“道歉。”他目露兇光，赤果果威脅對方，“出了夜幕我一樣能找到你們，那時候什么鬼協(xié)議我都不會在意的，肯定也不只是打你一頓那么簡單。”

幾個男人面面相窺，瘦高個被打之后又一番驚嚇，酒早就醒了，結結巴巴和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宋書瀾這才滿意的讓人離開。

蘭姨置身事外一般，一言不發(fā)旁觀整個過程，屋里只剩下我們三個人之后，她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肯定覺得宋書瀾的行為可笑，夜幕是什么地方，被吃個豆腐根本不算大事，甚至可以說是所有人工作范圍內包含的一部分，給我一個人道個歉能改變什么？

我沒什么想辯駁的，但從剛才開始，我感受到了這一年多來奢望的東西，關懷和尊重。

“宋少爺，我們接著聊一下你和白沫的事。”蘭姨轉頭看向宋書瀾。

他聽到她講話，一改剛才的兇狠，很平和地向她解釋，“我和她是朋友。”

說完撓了一下頭發(fā)，有些討好的問我，“是吧？”

蘭姨沒給我回話的時間，搶在我前面回他，語氣有些冷然，“你們是朋友也好，其他什么關系也罷，我都沒什么興趣知道，但是宋少爺你的行為嚴重影響了白沫的工作，也影響了夜幕的正常營業(yè)。”

他頓了一下，“你想怎么樣？”

蘭姨輕輕敲了一下辦公桌，“希望你不要再出現(xiàn)在夜幕。”

他張口還想說些什么，我在桌下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接著改口，“可以，我近期不來就是了。”

然后又問，“還有什么嗎？”

蘭姨揚起一個公式化的笑容，“沒了。那我就不送宋少爺出去了。”

宋書瀾點點頭，拉著我就要離開。

“白沫，你留一下。”

他扭頭看向蘭姨，蘭姨不甘示弱回瞪著他，臉上還保持著同樣的笑容，“她現(xiàn)在還是我的員工。”

我示意他快走，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在保安的催促聲里出了門。

屋里只剩下我和蘭姨兩個人。我坐回剛才的位置，不知道該說什么打破沉默。

半響，蘭姨嘆了口氣，“齊總把你塞進來，沒有他的許可，我不能讓你走，但是你的私人生活和狀態(tài)……齊總把夜幕交給我，我就要讓它順順利利，你這樣下去我總是要和他提的。”

我急忙表態(tài)，“我不會讓這些事情繼續(xù)影響工作的，我保證。”

她沒有接話，又停頓了幾秒鐘才開口，“這話本來也不該我說，但齊總對你不薄，你不能享受著他給的優(yōu)待，又總和別的男人牽扯不清。”

我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話,只好沉默著。

“這些事齊總遲早都會知道，你好好想想怎么和他解釋吧。”

最終，我還是把笑得燦爛的宋書瀾帶回了家。

我從夜幕下班，沒走多遠就看到他站在路邊，一臉苦哈哈的表情，嘴角的淤青經(jīng)過了這幾個小時更加顯眼，在路燈燈光映襯下，他原本白皙的臉也越發(fā)慘白。

我坐上他的車讓他送我回家，實在不忍心讓他頂著這張臉回去，就問他要不要上去處理一下傷口。

他倒是很開心的樣子，手里還拎著一大堆下午說給我?guī)У臇|西，我掃了一眼，全是女孩子喜歡吃的水果零食。

進門的時候，我找了齊左留下的拖鞋給他穿。他看我從鞋柜里拿出一雙男式居家拖鞋，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我招呼他坐到沙發(fā)上，拿出醫(yī)藥箱仔細給他上藥。

他跟個小孩一樣一直東張西望的，似乎對我的小窩很感興趣。

“你別動！”我強行掰正他的臉，“抹了藥，一會就好了。”

他就正經(jīng)端坐著，目視前方，直直的看著我的臉。

我聚精會神繼續(xù)給他上藥，當作沒發(fā)現(xiàn)過他的注視模樣。

“好了。”我終于擦完了他嘴角和眉骨的傷口，有些不放心，又追問了一句，“還有其它受傷的地方嗎？”

他搖搖頭，興致勃勃的開始問我些其他問題，“你一直住在這里嗎？雖然地方小了點，還是挺溫馨的。”

我慢條斯理收著手里的藥箱，不理會他。見狀他又湊過來，“明天有空嗎？我們出去玩吧？”

“宋書瀾。”我想他是誤會了我邀請他上來的原因，“今晚真的謝謝你，不過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有所牽扯比較好。”

他怔住了，“為什么？”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認真解釋，“我知道你很念舊情，但我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白沫了，今晚的事情你還沒看清楚嗎？我們處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做朋友，我也沒有精力去交什么朋友。”

他沉默了一會才繼續(xù)說道，“我看到那些資料里寫的東西的時候，感覺很愧疚。在你最需要人幫忙的時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回國之后本應該認真找你的，結果聽到人說你們去了別的城市就輕易相信了，害你又多受了這么久的苦。”

“上次來找你的時候，我心里全是愧疚和對自己的失望，只想著救你離開彌補一下，根本沒有仔細考慮你的立場。我回去認真想了好幾天，你想留在夜幕也好。”

他停頓了一下，眼眸掃過腳上的拖鞋，“和誰在一起也好，你做的決定總有你的理由，我都不會再胡說一個字，你只要把我當成需要傾訴或者幫忙的時候，想起的那個朋友就行。”

我摩梭著醫(yī)藥箱顆粒感很強的塑膠表面，聽他悠悠講了這么長的一段話，突然感覺鼻子很酸。

我雖然也不算是自怨自艾的人，但這幾年間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太壞，很多以前的人和事對我來說都已經(jīng)像背景墻上的畫中風景那么遙遠了。

從挨家挨戶給曾經(jīng)的故交們打電話求援，到最后舉目無親走投無路，從那之后，我就再沒有奢望過來自曾經(jīng)那個圈子的任何暖意，直到今天。

我吸了吸鼻子，壓下心里翻騰的情緒，“明天我還要上班，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