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臻對應川的來電并不意外。
開玩笑,喻小寒欠的是將近七位數的債好嗎。應川的作品第一次出展就是在他們家的Leverdesoleil里,田臻很清楚他目前能賺多少錢。要想一下子幫喻小寒堵上窟窿只有向游昴借了。
但先不論應川會不會跟游昴開這個口,關鍵是游昴這段時間根本不在國內。
田臻早打聽好了,游昴去歐洲談藝術節和展廊的事了,沒個半個月一個月的是回不來的。
而喻小寒還錢的日子又迫在眉睫,應川還能有什么更多選擇嗎?
只能來找他,讓他嘿嘿嘿啊。
“我就跟你說,把我電話記下來你會用到的吧!币娏藨ê脦状,這回總算找到點游刃有余的感覺了,田臻笑嘻嘻地看著坐在對面的應川說。
“……需要現在簽合同嗎?”應川問。
“不急。明天晚上先和我回家給我爺爺過過目,合同可以回頭再來簽!
“好。那你一會兒把地址和時間發我,我會準時過去。”應川被他看得別扭,起身想走。
“你等等,下午有事嗎?”見應川搖了頭,田臻拎了外套站起來:“帶你去買點衣服!
不是說他對應川的衣服有多大意見,只是忽然帶回去個這么不講究打扮的大漢,還要告訴爺爺是自己愛得馬上能結婚的男朋友……好吧,他就是對應川的衣服有很大意見。
簾子被人拉開,應川站在試衣臺上接受田臻的檢閱。
“訂做是來不及了,唔,這身還不錯,湊合能看。”田臻說這話時,微微歪著頭,眨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在應川身上來回地瞟。
“田少爺的朋友身材很好,展架上的這些衣服一般客人穿都是需要改褲長的,他卻剛剛好!钡昀镓撠熃哟呐⒆雍苡醒凵,跟在一邊夸應川。
田臻隨手把卡放在了女孩子端著的托盤里。
應川感覺自己在這個場景里僵硬無比,不知怎么抬手伸腿才自然,只好就這樣任田臻看著:“我不能穿自己的衣服去嗎?”
田臻瞧出他的不自在來,笑得又壞又甜地說:“這現在就是你的衣服了啊,你要習慣穿。以后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可能還得穿更不自在的呢。比如……婚紗?”
不等看應川會是什么表情,田臻說完自己先笑出聲來,把這么一個高大粗糙的家伙塞進綴滿蕾絲和珍珠的婚紗里,好像也挺有意思的,款式是一字肩的好呢還是抹胸的好呢?
抹胸吧,看應川這個身材胸肌應該挺發達的……
應川看著他笑得前仰后合的,心里暗嘆一口氣,他現在后悔還來不來得及。
田臻笑夠了,從沙發上跳下來抱了手臂繞著應川轉了一圈,還算滿意地點點頭。
“衣服鞋子這樣是差不多了,再來就是去弄下頭發!
應川一聽他還沒打算完事,頭都大了:“我頭發短,弄不出什么花樣,就這樣吧。”
“你老實說,這頭發是不是花十塊錢找給大爺們剪頭發的師傅剪的?”
“不是。我自己推的!
這個答案超出了田臻的想象,他呆了幾秒忍不住又笑起來。
這呆子比他以為的好像要有趣一些。也好,就算只是為了應付爺爺的假結婚,有趣的對象也總是比無趣的對象要強。
他們這會兒離得近了,應川才看清田臻笑得厲害時,左邊臉頰上會漩起一個小小的酒窩,看著很機靈也很甜。
“幸好我爺爺一直說男生頭發短點精神。哎,還是要找人給你修一修,至少得有個樣子吧!碧镎檎f著掏出手機低頭猛翻通訊錄。
應川看了會兒他頭頂的發旋說:“我這條疤,可能會嚇到你爺爺!
田臻聽了一頓,抬頭看著他穿過眉骨的疤:“嚇到倒不至于……不過先想個說法也好,你這里是怎么回事?”
小王的資料里也有帶到一點應川在孤兒院時候的事,但畢竟就是些基本情況,要具體到這樣是沒有的。
“高中的時候打架!
“打架?”田臻心想,哇靠,打架打到破相啊,人狠的果然都是話不多的,那話怎么說來著,咬人的狗不叫……隨即又馬上聯想起游昴似乎曾經是講過,他放學遇上勒索,應川出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哦,我知道了,是你幫游昴的那次吧?他說你們倆就那次認識的!
不是,是游昴先在小喻那兒上當受騙了,然后再找人來堵小喻的那次。
考慮到游昴這人要面子,估計這事兒是自動屏蔽了沒跟田臻說,應川也不多話解釋。
田臻當他是默認了:“這就很好說啦,你這屬于仗義出手,疤就當是英勇勛章了!焙沃购谜f,他爺爺到時候肯定不會少跟他念,應川人品好,靠得住之類的。
適合簽結婚合同的指數再次升高。
第二天下午應川提前二十分鐘來到田家的大宅。
應田臻昨天的要求,到門口先給田臻打了電話,沒一會兒應川就看見田臻小跑著過來。
他今天穿了淺色的襯衫,外套罩著件焦糖色的毛衣,看上去很乖。只是襯衫的紐扣還是沒有系到最上頭那一顆,露著脖頸處一小塊白凈的皮膚,應川不由想到前幾天他在那個會所的走廊里揪著自己的衣服說冷的模樣。
“很準時嘛!碧镎樾χ退蛘泻簦骸拔掖笾赂覡敔斦f了你的情況,昨天我們倆對好的你沒忘吧,怎么認識的,什么時候開始談戀愛的,以后打算怎么樣這些……他肯定都會問,別說岔了啊到時候!
應川點頭,沒拎東西的那只手指了指門:“外面冷!
田臻掃了眼他拎著的袋子:“什么東西。俊
“禮物!睉ㄒ琅f惜字如金地答道。
這又出乎田臻的意料,他沒想到應川會準備禮物,事實上本來應川也不需要準備禮物。他早就根據爺爺的喜好讓小王去置辦東西了。
田臻臉上的笑意深了一些:“你等一下。”然后拿起手機:“小王,東西拿過來!
沒幾分鐘,應川就看見有輛車開過來,停好后從車上下來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急匆匆地打開車門在后備箱里拿出一堆東西來。
“呶,再拎幾個!碧镎殡S便挑了兩三個袋子掛在應川手上:“好了,我們進去吧。”
爬滿了藤蔓花卉的大門,在他們面前緩緩打開。
“小少爺,應先生。”陳叔等在前廳,向兩個人問了好:“小少爺,老爺說讓我先帶應先生到花園里去,他要單獨和應先生待一會兒。”
“啊,好!碧镎槌藐愂遛D身時跟應川眨了眨眼,又用氣音說了句,好好考試啊,簽合同的筆等著你去握呢。
田臻的爺爺穿著得體精神,膝蓋上蓋著薄毯,眉目間尚能瞧出幾分年輕時的俊秀的輪廓。即使現在是坐在輪椅上,行動看上去不是很方便,也沒有折損他的氣質。
爺爺在花園中成片明黃色的銀杏樹下,微笑著抬手招呼他。
“是應川吧?來,坐到這兒來。”
“您好。”樹下是有石刻的矮凳的,只是凳子的高度對他的腿長來說不很夠用,加上他手上還拎著幾袋子要送的禮物,坐在那里的樣子尷尬又局促。
爺爺笑著瞧在眼里,卻沒有要他把東西放下或者拿給自己看的意思,拿過白瓷茶盞,不急不緩地喝了口:“今天我有幾個戲曲界的朋友要來,你在這兒陪我聽會兒戲吧!
應川答好。
過了會兒果然來了和爺爺年歲差不多的老師,各自身后都跟著個歲數不大的年輕人。
幾位老師都可以算是戲曲界的泰山北斗,即便是不愛聽戲的人,也能報出他們一兩出戲的名字來。
“老田!這幾天身子骨怎么樣,什么時候能撇開輪椅?”
“你個老小子,要不是今天想聽戲了,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們啊。”
“就是,想聽戲了想起我們來了!
爺爺樂呵呵地抬手給幾位老朋友作了作揖:“辛苦辛苦,這不醫生說得養一陣嘛,要不哪敢勞煩你們親自過來?”
有位老師瞧到他身邊還坐著位高大安靜的年輕人,問道:“哦今天老田這里還多了位小朋友?”
應川起身和幾位老師問好。
爺爺笑著說:“嗯,小臻的朋友!
應川陪著爺爺和幾位老師一起聽戲,老師們帶來的弟子挑了些經典戲目里的唱段,從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唱到歸寧,從歸寧又唱到十八相送。唱得天都快暗下來了,幾位老師才因為晚上有其他聚會,帶著各自的弟子告別了爺爺。
“陪了那么久,挺累了吧?”看著端端正正,手上拎著袋子還保持最初坐姿的應川,爺爺問。
“還好!
爺爺點頭道:“挺有耐心,比小臻強。每次喊他陪我聽會兒戲,他要么找借口開溜,要么聽十分鐘就能睡著!
這畫面應川能想象的出來。
“小臻說你跟游昴是好朋友,還在游冠博那兒學木雕。”
“是的,游老是我的師父。”應川心里把田臻跟他對過的他們倆是怎么認識怎么戀愛怎么打算的內容快速想了一遍,做好迎接下個問題的準備。
不料爺爺并沒有接著問關于兩個人戀愛的事。
“挺好。跟著游冠博學挺好!睜敔斂戳搜鬯嘀拥氖郑骸澳眠^來我看看。”
應川不知他是要看哪個,索性都提了過去。
爺爺一笑,指著其中那個特別樸素的說:“只看你送的這個。其他那幾個小臻弄來的,不看我也能猜到是什么!
真厲害,一眼就能看出那幾個不是他準備的。
不過這樣的話,充分證明了老人對田臻的了解,他們這要簽合同的假結婚能逃得過老人的眼睛嗎?
應川不禁對田臻這個計劃產生了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