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臻終于接了孫望明的電話。
最近一周他都在為找個人簽合同結婚的事犯愁,也的確是好久沒在外頭見過十二點之后的月亮了,憋悶得很,剛好孫望明來約:“怎么回事啊田臻,這兩天這么難找,你再不出來,我三顧茅廬顧得茅廬都要感動到過來和我們喝酒了。”
田臻笑著在電話里和他扯了兩句,在衣帽間里扔了家居服,選了套順眼的衣服換上,又挑了合適的配飾和鞋子,出門前還沒忘從噴了香水的空氣里走過。
一切準備就緒,田少爺要來蒲啦。
進了包廂,田臻差點以為孫望明是搬了個小型賭場過來,玩牌九玩骰子玩百家樂的都各有各的桌子。孫望明沒像上次那樣叫了些男孩子陪著,不僅是旁邊坐著看牌的,連在桌子后頭發(fā)牌的都是貨真價實的女孩子,而且個個明艷動人,姿色不凡。
孫望明本身叼著煙在看牌,見田臻進來笑著招呼他:“田臻,快過來玩兩把!”
“可以啊孫望明,東西齊全陣仗很大嘛。”
“哈哈哈哈哈,這算什么啊!你等會兒去那頭看看,我老婆還專門從拉斯維加斯給我搞了兩臺機子過來!”孫望明趁這會兒韓秦不在桌邊,大言不慚道。
“行,我一會兒就跟韓秦舉報,你又管他叫老婆。”包廂里的暖空調(diào)開得比田臻自己家都足,他笑著脫了外套,露出他細白頎長的脖子和形狀漂亮的鎖骨。
孫望明左手邊原本坐著在玩的人識相,站起來給他騰了地方,并且挺殷勤地說:“田臻你玩,我給你去拿點喝的。”
田臻不太喜歡這人看自己的眼神,沒有直接坐下,而是讓坐在孫望明旁邊陪著的女孩子去坐,自己則坐到她的位置上,抬手要了批籌碼:“這人誰?之前沒見過。”
“哦,陳非,這段時間剛一起玩兒的,他家做平臺貸款的,最近特別賺錢……小田同學,太久不出來混啦。陳非人挺玩得起的,出手也大方,你多接觸幾次就知道了。”
田臻笑了笑沒接話。
放貸的出手當然大方啦,別人的錢花起來怎么會心疼呢。
陳非端著杯顏色鮮艷的雞尾酒過來,巴巴推放到田臻手邊,田臻掃了眼,懶洋洋地哼笑一聲:“你泡小姑娘呢?”
陳非有點尷尬。
田臻是驕縱慣了的,孫望明看他又不知道哪個勁兒犯上來了,摟了摟自己身邊女孩子的肩膀打著圓場道:“甜心,今天你運氣好,坐誰旁邊誰贏錢,去,幫田臻少爺贏點過來。陳非,你快去輪盤那兒再輸點錢,晚點我們用這錢叫云臺的楊師傅過來做夜宵。”
田臻沒再說什么,笑嘻嘻地招了個手,給我來杯vodka。
陳非這樣的才是游昴說的暴發(fā)戶,梳個油頭,穿著一身logo,恨不得能在臉上印個G牌,跟他一比,孫望明簡直都要被襯出貴族氣質(zhì)來了。
“怎么著,把幸運女神讓給我,你打算大出血了啊?”田臻拿起桌面上的牌來看。
孫望明還沒說話,韓秦就從外面進來坐下了,一手攬著孫望明的肩膀,一手自然地捏過孫望明手上的牌:“老公看看你什么牌。”
“瞧見沒?我幸運男神來罩我了。”孫望明說著還作小鳥依人狀地往韓秦身上蹭:“老公,快把田臻的錢都贏過來,讓他輸?shù)焦馄ü伞!?
韓秦笑著把自己嘴里的煙放到孫望明嘴邊:“好,贏了錢老公給你買鉆表。”
田臻被這倆一唱一和地膈應到不行:“差不多得了啊你們倆,肉麻當有趣,演得什么鬼言情劇。”
“羨慕啊?羨慕你也找個老公啊。”韓秦不在,韓秦就是老婆,韓秦旁邊坐著,孫望明就很自覺地改叫老公了。
“……你不用激我,我肯定比你早結婚。你到時候可要出息點,別在我婚禮上跟小姑娘搶捧花。”雖然求婚遭到應川拒絕,其他也暫時沒出現(xiàn)合適人選,但田臻是鐵了心要簽合同的,他爺爺給定了一個月帶人回去的期限,他怎么著還不得比這倆浪里白條早結婚啊。
“哈,我用得著嗎我?我要想結婚我明天就能結!”孫望明頭還沒從韓秦肩上挪開,抬著臉問:“是不是韓秦?”
“干嗎還明天,你要想結我們可以當場就結。”韓秦笑。
“聽見沒?田臻。”孫望明有人撐腰,特別得意。
“韓秦,你別想不開行不行,你要真想試試毀掉自己人生是什么感覺,可以選些有轉圜余地的嘛,何必一上來就要和孫望明結婚這么狠呢!”田臻說著翻過手上的底牌:“喏,不許耍賴啊。”
“……靠!再來再來!”
……
楊師傅帶著自己幾個小徒弟和全套家伙事,大半夜被這幫紈绔子弟請到這兒來。
眼下正是吃蟹的好時候,楊師傅現(xiàn)場給他們包蟹粉湯包,蒸蟹鉗,焗蟹斗,炒蟹膏,做蟹粉魚翅,蟹粉蝦仁……配著上好的紹興花雕,一頓夜宵下來,田臻很是滿足。
裝著滿肚子的肥蟹和一點點的醉意,推開包廂門想去外頭的陽臺吹會兒風。
不成想,又在這兒遇到他非常想提供金錢援助的苦命鴛鴦。
“為什么每天來這個地方?”
“我有我的原因。”
“什么原因要讓自己天天喝成這樣,你最近不對勁,到底怎么回事?”
“……哥你別問了,我自己搞得定的。你要把時間精力都放在作品上,別讓游昴那白癡有機會來說我,早點回去吧。”
“喻小寒。”
田臻撐著頭在暗處聽著,忍不住頻頻翻白眼,他錯了,孫望明和韓秦演得言情劇還不算正宗,他眼前這倆演得才算有聲有色。
他恨不得能借著酒意跳出去指著喻小寒對應川說,他欠了一堆網(wǎng)絡貸款,自己解決不了的,所以才每晚都在這里喝酒賺錢,我可以一次性幫他還清,只要你跟我去結個婚就好啦soeasy!
喻小寒走了,應川還站在那里。
田臻就著這一點點月光看他,月光微弱,他眉骨上的那道疤,竟然還能看得這樣清楚。
為什么會有這樣深的一道疤在臉上呢?
如果沒有它,應川肯定會……更好看一些?
田臻胡思亂想間,應川跨出了陽臺。
“喂。”他叫住他,完全沒去想自己站在這里,看起來像是故意偷聽了很久他和喻小寒講話一樣。
應川停在他面前。
田臻靠在墻上與他對視。
應川真的長得太高了,是不考慮別人想看著他眼睛說話需要仰頭有多累的高。
“喂。”應川沒說話,田臻又喂了他一聲,然后撐了撐墻壁,直起身來,拉著應川的衣服,借著一點酒意沒頭沒腦地說:“我冷。”
他從包廂出來時,忘記穿外套。
身上只有那件能露出他脖子和鎖骨的單薄襯衫。
應川的沉默一如那天下午在工作室里田臻提議結婚時一樣,讓田臻很不爽。不對,是讓田臻更不爽,因為他面不改色地看著自己,仿佛那天下午在工作室,田臻不曾提議過要跟他結婚一樣。
他難道不會說話嗎?還是他只有對著喻小寒才會有那么多話?
田臻無理取鬧地拉著他的衣服又說了一遍:“我說,我覺得很冷!你聽見沒有?”
應川垂著眼看了他幾秒,伸出手系上那幾顆開著的扣子:“那就別把衣服敞著穿。”
這下田臻倒反而有些愣愣地,由著他把自己襯衫的扣子系到了最上頭一顆,他脖子細,即使是系到最上頭也仍有些富裕。
的確是暖多了。
但田臻分不清是因為扣子全被系上了,還是因為皮膚上沾了應川手指的溫度。
“我走了。”應川說。
田臻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等一下,你給我……你把手機給我。”
應川沒有動。
“你把我電話記下來。”田臻看他手還放在口袋里沒有要聽話的意思,也不講究什么計劃了,反正他的計劃從腦子一熱跟應川求婚那刻起就沒按他所想的那樣執(zhí)行過:“喻小寒欠了很多網(wǎng)絡貸款,馬上就要被人追債了。”
應川表情微變:“你怎么知道的?”
“那你不用管。總之我沒有騙你,這個月月底他有好幾筆錢就到最后還款日了,你不信的話可以再去跟他確認。”
應川拔腿就要走。
“把我電話記下來,你會用到的。”田臻又攔了他一次:“我可以幫他還清那些賬。”
“條件呢?”應川皺起了眉:“和你結婚?”
田臻想不通他干嗎那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他到底哪里虧了啊,他難道還怕被自己占便宜不成?
“你別這副表情好不好?我跟你說過了啊,我就是單純想花錢上一下你的戶口本,又不是想上你,你放心好了。”
“……就算是真的,籌錢的辦法有很多。”應川說。
“哦?那你說給我聽聽看啊,你是長了幾百個腎可以賣,還是你想去跟游昴借?跟游昴借我勸你省省,喻小寒欠的不是小數(shù)目,何況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游昴都管喻小寒叫什么。”
應川的手機通訊錄里,今晚多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