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顧小寧感覺剛才天色還要暗一些,
此時
,外面的天卻好像是亮堂了許多。
在屋子里,她能更清楚地看到她阿娘臉上的神情。
糾結,猶豫,不斷在程梅的臉上閃現。
程梅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的手在操持過這么多年的家務事后,早已粗糙不堪,她的臉上,早已爬滿了皺紋,她的臉摸起來,也是干枯瘦削的,早已……
“逃走,就能解決事情么?”
程梅輕嘆了一口氣,聲音低低的說道。
不知道這話是說給顧小寧聽的,
還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阿娘,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么?難道要留在青頭村,一直被那老程家那樣勒索么?”顧小寧說道,握緊了程梅的手,“阿娘,咱們走吧,離開這里,我保證,我能讓阿娘過上好日子的,阿娘,我保證。”
自己的心肝小棉襖
的聲音就在耳旁響起,那般的堅定,那般的有信心。
程梅看著她,仿佛看到了幾十年前的自己一樣。
有一瞬間,她心里動搖了,可是,當她想到,程老太的性格,想到幾十年前她的做派,她便是閉了閉眼。
倘若
今日不把這些送過去,
或許,明日,他們顧家人就要上刑場。
看著女兒俏麗的小臉,看著懷樹已經開始讀書了,看著大寶馬上娶妻,看著……看著他們家現在過的這樣好,她怎么忍心破壞如今的一切?
“阿娘,知道了。”程梅的聲音,很是晦澀。
她拿起了那木盒子,站了起來,
朝外就走。
“阿娘!”
顧小寧馬上也從炕上站起來,急急叫了一聲。
“今天的早飯,小寧你辛苦一些做了,阿娘有事,恐怕要過好一會兒才回來。”
程梅留下這句話,別的什么都沒多說,打開了屋門走了出去。
顧小寧站在原地,
沒有追出去,兩道秀眉都要打結了,心里特別心疼,心疼她阿娘自己一個人心里藏著事。
她此時,真是有些想念南子陵了。
如果南子陵還在,那就直接用絕對武力把那老程家好好修理一番。
然后,等到她準備好所有物資,就算阿娘不同意離開,
到時候,把阿娘和阿爹直接綁上騾車就行。
可如今,就算要用武力,也是麻煩。
大哥到時候要離開,
必定吵著鬧著要帶上孫家,尤其是孫桃,到時候,只有她和二哥,懷樹,
小寧,是絕對沒那個力氣弄得動大哥的。
顧小寧坐回了炕上。
或許,她該準備一些蒙汗藥這類的東西,如若實在說服不了,那便只能下了蒙汗藥,一車拉走了。
越是想著,
顧小寧越是覺得,
這蒙汗藥,必須要準備一些。
“阿姐……”
顧小荷揉了揉眼睛,看到身邊沒人了,一下子坐了起來,看到顧小寧就坐在炕邊,才是松了口氣,挪著身體到了顧小寧身邊,再是趴在她的身上。
——
程梅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她的神色,比起去之前的那種糾結擔憂來,要輕松了不少。
顧小寧默默看在眼里,繼續低頭做酸菜。
心里卻是明白,自己的計劃,必須要快些執行起來。
她此時真是恨不得這洪水快些來臨。
必須留在洪水爆發前一兩天離開青頭村,自然是有原因的。
說她狠心也好,說她無情也罷,她就是懷著讓該死于洪災的人,全部命喪于此,根本來不及反應與逃命的想法。
到時候,大哥就算是再想和孫桃好,但洪災爆發,他無法確定孫桃是不是還活著,無法確定洪水下青頭村的家還在不在,他便不會鬧騰著回青頭村。
讓錢家人死于自己的貪婪之下,她報復顧懇一家,令他們命喪黃泉,讓他們沒有逃命的機會。
這些,只能一擊必殺,容不得半點可以令他們喘息的時間。
她還要買很多東西,需要每一次掙的銀子。
忍,再忍一忍。
顧小寧捏著酸菜的手不自覺用力,她手下的白菜葉子瞬間碎了一地。
——
顧家買了兩輛騾車的事情,在青頭村一傳十十傳百的,如今早就不是秘密。
村里也有人做些手工活的,拿去鎮上賣,便是求著顧家搭顧家的騾車去南亭鎮。
大家都是一個鎮的,按照道理,似乎幫忙也是應當的。
可顧小寧提出,錢家的牛車來回載人收了銅板,她的騾車若是也載人,那么這收的錢必定是要比牛車更貴,因為騾車寬敞,舒服。
這么一來,
村子里的人逮著顧家人就罵,罵的在青頭村一向做老好人的顧良都是忍不住心頭的那團子氣了,來找了顧小寧,要求這騾車反正放在家里也是閑著,以后就幫著接送村里人去鎮上。
顧小寧拒絕了,以騾子來回奔走,要吃的馬草和馬料豆更多,這馬草容易,山上便有,馬料豆卻是金貴的很,免費載人,還要倒貼銀子,這事,她不會干。
顧良再老實,只要一想到家里銀子都是顧小寧掙得,便也說不出幾句話來。
村子里的人,罵罵咧咧的,時間久了,這事便也過去了。
除去那些糟心事,顧家今年過了一個好年,新衣服人人都有,好酒好肉吃著,過年在院子里放著炮竹迎新年。
守夜的時候,顧小寧吃完了餃子,從屋里出來,
看著院子里懷樹和二哥捂著耳朵放著炮竹,她的心里面,閃過千般思緒。
這是她回來過的第一個年,看著阿爹,阿娘,大哥,
二哥,
懷樹,小荷的臉上都是笑意,她的心里面,便也是溫暖的。
希望以后的每一個年,他們一家人都能快快樂樂。
——
京城。
北街最里頭,將軍府。
將軍府外矗立著的那兩個石獅威嚴不已,那幾乎要瞪出來的兇目都透著煞氣。
“駕~~駕~~~吁~~~”
一匹快馬飛快地從街上飛馳而來,上頭是一個身穿黑衣戴著斗笠的男子,男子在將軍府外迅速下馬,到了門前,他從腰間掏出了腰牌,將軍府
門便是立刻開了一條縫,他閃身進入。
將軍府里,種滿松柏,此時又是冬天,一眼望去,滿是枯黃之色。
男子迅速往書房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