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甄時還笑張媽肯定是工作了一天，太累了，竟然眼花到把他錯當成養(yǎng)父甄啟明年輕的樣子；

　　但后來，甄時回到自己的房間，長久的凝視著鏡中的自己：

　　果真，那么像嗎？

　　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他想起那部著名的電影《楚門的世界》。

　　當一個人對自己周遭的事物，熟視無睹，從不懷疑真實性的時候，他就很難去質(zhì)疑——很多時候，人會懊悔“怎么當初就沒發(fā)現(xiàn)沒懷疑呢”，其實這只是事后諸葛亮。

　　“不知其不知”的狀態(tài)下，勇敢的質(zhì)疑只會顯得這個人很神經(jīng)質(zhì)。

　　而當真人秀里的楚門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世界的一絲絲不合理之處之后，他的質(zhì)疑之路就開始了，而且一發(fā)不可收拾。

　　最后，他悲哀又清醒的發(fā)現(xiàn)：

　　他從小就生活在謊言之中，就連他一直深信不疑的天空和海洋，都是人工制造的布景。

　　從童年到二十幾歲時的人生，甄時把印象深刻的往事，一幀一幀地在腦海中，耐心地回放，回放，努力找到支持他猜想的蛛絲馬跡。

　　福利院的老師告訴他，他剛出生，就被遺棄在消防隊的大門口，消防員送到福利院的時候，當時接待的老師都猜測，他可能是大戶人家的私生子，因為用來包裹他的被子和衣物，都是當時不多見的精致布料；

　　在福利院長到六歲，他從來沒有受過委屈，有一次聽到老師無意中透露，有人一直在匿名以他的名義給福利院捐款，要求就是保證他在福利院能夠有一個稍好的生活；

　　六歲時，他被“隨機”帶到了一對看上去很有錢的夫婦跟前，老師微笑著告訴他，他可以結(jié)束福利院的生活了，以后，這對夫婦就是他的養(yǎng)父母……

　　從小到大，如果有不清楚甄家兩個兒子具體情況的，許多人都會把甄時誤以為是親生的，把甄景誤以為是領養(yǎng)的，大家的理由心照不宣：甄時明顯長得更像甄啟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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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情，真的不敢細想。

　　甄時也是直到聽到張媽那幾句無心之語，才正式地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從“不知其不知”到“知其不知”，這個時間或許很長，但一旦醒悟，過程卻會很短。

　　*

　　從質(zhì)疑身世的那一天，到終于拿到報告的此時此刻，并未花去甄時太久的時間。

　　他久久地凝視著這兩張薄薄的鑒定報告，沉重地仿佛承載著自己一生的命運。

　　——當然，還有弟弟甄景的命運。

　　這兩張薄薄的紙，來的太晚了。

　　不過，還好，這一次，他終于有機會，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的打開方式。

　　他把兩張報告紙仔細地收好，把U盤單獨拿出來，放到自己的西裝上衣口袋里。

　　然后按鈴叫秘書。

　　秘書很快過來敲門。

　　“甄總，您找我？”

　　甄時戴上眼鏡：

　　“圣心醫(yī)院收購的事情，進度到哪一步了？”

　　秘書快步走到他辦公桌前，干練利落地匯報：

　　“這次我們找的財務咨詢公司非常專業(yè)，預測和兼顧到了并購過程中的各種風險，并且都妥善解決好了。今天我上午我剛跟負責人對接過，對方說預計還需要一個星期。但我個人覺得他是打了一個提前量，大概率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辦妥了，就等最后的收尾工作了。”

　　“好，那就跟他們說，下周一，也就是慈善晚宴的時候，我要親自在晚宴上發(fā)布并購公告。到時候媒體會來很多，讓他們務必在這個時間之前搞定。”

　　“沒問題甄總，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只盯這一件事。”

　　甄時疲憊地搓了搓臉龐，摘下眼鏡，輕輕按著眉心。

　　秘書知道他的習慣，這是還有話要說的意思，于是站在一旁靜默等待。

　　果然，他開口了：

　　“對了，圣心醫(yī)院并購的事情，一直都在保密中吧？”

　　“是的甄總，目前除了財務部、風險管理部，還有我和您，這四個人知道。”

　　“確定甄景那邊沒有走漏風聲？”

　　“甄景辦公室里的那幾名助理都是我的人。”

　　“呵呵。”聽到秘書的話甄時一時失笑，“你……你是怎么辦到的？”

　　秘書垂下眼簾：“我也有我的生存之道。”

　　甄時笑了笑，站起身，秘書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背影。

　　男人在闊大的落地窗旁邊站立良久，沒有轉(zhuǎn)過身，沖著窗外說道：

　　“等圣心那邊流程全都結(jié)束了，你就去那邊當總經(jīng)理。”

　　秘書大大的意外：

　　“甄總，圣心雖然名義上是公司，但主體是醫(yī)院啊。我不懂醫(yī)。”

　　“可你懂管理。”甄時轉(zhuǎn)過身，他的腳下投著一道修長的影子，“而且我信任你。”

　　秘書不再爭執(zhí)，只是低下了頭，代表她接受。

　　“圣心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我不能允許我不信任的人待在那里。”

　　“甄總，我可以問一句嗎？”

　　“講。”

　　“甄氏已經(jīng)有了一個非常賺錢的心腦血管醫(yī)院，為什么還要秘密收購圣心——這個以婦產(chǎn)科為賣點的醫(yī)院呢？而且根據(jù)給我們做并購的財務咨詢公司的調(diào)查，在很多年前，圣心……還出過一場事故。牽扯了一些后果，有點……有點嚴重。”

　　甄時輕輕笑了笑：

　　“這就是我想要圣心的原因。它的專科領域，它的院長，它的醫(yī)生，它的過往，包括它曾經(jīng)的事故。”

　　秘書緊追不舍：“是因為現(xiàn)在并購圣心，在價格方面很劃算嗎？”

　　甄時搖搖頭：“以后你會明白的。”

　　他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張卡片，遞給秘書：

　　“這個卡給你。就當是提前送給你的升職禮物。一方面，感謝你在我身邊工作多年，另一方面，也祝愿你在新的工作領域取得新的成績。”

　　“甄總……”

　　“其實我還有一個目的，而且這個目的比我剛才說的那兩個更實際，也更緊迫。”

　　“是什么？”

　　“拿這個卡里的錢，去給自己買幾身像樣的禮服。下周一的晚宴，希望你能以圣心女總裁的身份，驚艷全場。”

　　“甄總，這……”

　　“從下周一開始，你不用再跟在我的身后，幫我鞍前馬后的打理雜務，那太委屈你了。以后，你要獨當一面，你要光明正大的走在人前，成為我的左膀右臂。”

　　“我知道了。甄總。”

　　“我可以信任你嗎？”

　　“當然。”

　　秘書的眼中燃起好勝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