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三爺在京城這片就是個霸王，誰敢得罪半分，那就是和命過不去。

等眾人離去，唯獨靠在窗邊的剩下來的兩個人，絲毫未動。

酒店的掌柜的趕緊走出來，忙迎了上去，“喲，哪陣風把我們的十三爺吹過來了，怎地不提前派人通知一下，小人好生準備準備啊。”

秦鈺根本不抬眼看他一眼，反倒斜睨著眸子幽幽的沖著穆梳雨撇。

掌柜的順著他不耐煩的眼光看過去，見還有兩個不要命的坐著，仿若是沒有覺察到周圍的動靜一般。

掌柜的額頭上的汗水隨著秦鈺眸底的寒光一點點加深，便招呼著小二過來。

小二急忙上前。

“回來！”

秦鈺嘴角噙著一抹邪魅的笑容，手里拿著的折扇一下一下的敲在自己的另一個手心上面，他眸底卻是一絲一毫的笑意都沒有。

來福見秦鈺沖著穆梳雨額方向走去，便讓掌柜和小二下去準備一些好吃的送上來。

秦鈺一直來到穆梳雨跟前坐下。

他的眸子在穆梳雨旁邊站著的玉清身上大量著，轉了一圈這才落在穆梳雨身上。見她依舊拿著筷子夾著剛剛上來的菜，笑道：“那日，九嫂可撈了我不少錢，如今真是巧，你瞧著我們居然是一樣的口味，在這里相遇了，這頓飯，九嫂可無論如何都不要推脫了。”

穆梳雨用手拄著下巴，抬頭嗔笑道：“呵，這不是我們的十三爺么，您剛才說什么，錢？您怕是記錯了吧，我啥時候撈過您的錢？”

她說著，圓溜溜的眼珠子這么一轉，恍然大悟，“進宮那天啊，咦，我怎么記得十三爺親自將不要的金子扔到我的腳下，還說著問我夠不夠。”

“嫂子可真是記仇，那日眼拙，不認識嫂嫂罷了。”秦鈺繼續笑笑，打著圓場，“請小弟吃頓飯總是可以的吧。”

穆梳雨停下夾菜的手，意味深長的看著旁邊玉清一眼，“咱們的帶的錢還有多少。”

“小姐出來的著急些，現下銀子已經用完了。”

玉清說這句話的時候，身子微微往前傾。

秦鈺更是順著這個聲音將玉清打探的仔仔細細。

被一個男人這般赤果果的看著，饒是臉皮在厚的女子也會經受不住，臉就像是被火燒的一樣，迅速染上紅暈，反倒是將身子一側，故意避開他的光。

穆梳雨怎會沒有發現秦鈺的怪異地方，她自從回府，便聽到過秦鈺的很多事情。

比如，他媽這般辛苦的為他打江山，這混球居然去逛窯子喝花酒，街頭打架，著實一個混球。

若京城的混賬事兒，沒有了他便不叫混賬事了。

所以，他眼珠子一陣一轉，穆梳雨便知道他打什么樣的鬼主意。

“那真是可惜了，我就是有這心也沒有這力啊。”

穆梳雨這句話，無疑就是斷了他的念想。

而秦鈺就是等的這句話。

“那我只好請嫂嫂吃東西……”

“不用了。”

“這樣啊。既然嫂嫂沒空，那……”他站起身子，趁著玉清不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顧她的掙扎將她圈在懷里，“那就請嫂嫂身邊的這位姑娘吃，就看這位姑娘肯不肯賞不賞臉了。”

穆梳雨眸底的冷意濃厚起來，將筷子往桌子上一放，頓時發出擲地有力的聲音。

她抬頭，迎上秦鈺志在必行的雙眸，眸底伸出好像蒙上了一層薄霧，看不透徹。但是穆梳雨知道，他是來找茬的！

“奴婢不過是最為卑賤的侍女，與十三爺坐在一起，怕是要侮辱了十三爺的眼睛……”

“你長得這樣好看，不如本王帶你回府，給你個主子的身份，你便不再是奴婢了，就可以正大光明與本王坐在一起，好不好？”

秦鈺說這句話的時候，整個眉梢都是蕩漾著邪魅，尤其是最后一句，尾音上挑，麻酥入骨，一字一句端的是風情萬種。

“十三爺何必為難我的一個小丫頭，既然十三爺也有興趣在這家吃飯，那不妨我們一起。”

說吧，穆梳雨本想拽住玉清的手臂，秦鈺卻比她更先一步，將玉清推到來福的身邊，這才撩起衣袍坐在了穆梳雨對面。

“既然我們都喜歡這個丫頭，那必定是她的福氣，不如九嫂與我賭一把，誰贏了誰就可以帶走他，另一個人絕無二話！”

秦鈺端著酒杯在手心里把玩著，等候穆梳雨的回答。

穆梳雨知道，秦鈺素來花名在外，對于看上的人那是志在必得。他也不是真正看上玉清，無非就是在給自己使絆子。

“賭什么？”

“我就知道你是個痛快人。”秦鈺將酒杯往桌上一擲，指著說，“就賭這個，這家酒樓的酒素來遠近聞名，咱們今個兒就以酒會友。”

“小姐，您是千金之軀，萬萬使不得。”玉清眉宇間有一絲擔憂。

“慌什么，既然十三爺如此相邀，那咱們也只能卻之不恭！”

來福張羅著上酒。

不一會，整張桌子擺滿了酒水。

清清涼涼的酒水，一排一排的擺好了。

秦鈺對著穆梳雨伸出手，示意她先請。

穆梳雨也毫不客氣，端起一碗酒，連氣不帶喘喝下去，只覺得一股辛辣在喉嚨里爆開，一路開腸破肚的順到胃里，直攪得天翻地覆。

喝完，她用衣袖一抹嘴角，利索又瀟灑，恍若如男子般豪邁。

穆梳雨整雙眉眼都是溢滿著水一般的柔情，可這水卻會一點點冰封成尖銳的冰刀，亦如她喝酒前原本渙散的眸光此刻凝聚在一起，積攢著力量。

秦鈺嘴角一樣，當下也端起了酒碗，頭也不皺的喝下去。

那些對女人的刺激，放在情場浪子的秦鈺身上，就好像被螞蟻叮了一口，細微的察覺不出來。

兩人酒過三巡，沒有之前的拘謹，便打開了話匣子。

“十三爺，穆家大小姐是個弱女子，咱們這樣，不是和九爺過不去嗎。”

“那又如何，他眼里壓根也沒有我這個弟弟。”

來福小聲的勸慰道，“話是這個理，但是奴才覺得……”

“你覺得個屁，磨磨唧唧像個娘們一樣，還是不是男人了，起開！”秦鈺推開來福，又端著一碗酒下肚。

來福被顫巍巍的站起身子，他心里誹謗著，他是太監，娘們和男人之于他原本就沒關系。

后來，二人開始劃拳。

來福看著的都心驚膽戰的，將窗子合上，生怕被人看見了瞧去。

也萬萬沒想到，穆家大小姐的劃拳技術十分的好，更讓來福覺得不可思議。

“今天真是痛快，沒想到能與九嫂聊到一起，與你這般有緣分。”

穆梳雨喝醉了，便是哈哈大笑，拿著酒碗過來，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我……我也沒想到十三爺這般幽默，那后來呢，九王爺到底如何了？”

她站的累了，索性蹲在秦鈺的跟前，抬起一雙清澈水眸盯著他。

秦鈺亦是垂頭看著她，在女人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來，不知為何，在她眼中的自己，這么順眼。

“后來啊。”秦鈺腰也彎下來，兩個人離著只有拳頭般的距離，他勾唇講道：“父皇將九哥給打了一頓，直打的屁股開花，這才作罷！”

“哈哈哈……”

穆梳雨‘咚’的一聲，坐在了地上，笑的前翻后仰。

她沒想到，原來大名鼎鼎的九王爺秦衍還有這樣的事情，一時間眼淚都笑出來。

“所以，九王爺是替你挨的板子，那后來呢？”

秦鈺似醉非醉，他拽起穆梳雨的手，讓她重新坐在座位上，嘴角也是含著笑的，只不過那抹笑容怎么看都是苦澀的，“后來啊，太久遠了，我都給忘了！”

他拿起酒杯，獨自喝了一口。

自從那次后，九哥也沒有得到母后的嘉賞，反倒是被母后埋怨為什么沒有照顧好秦鈺，這次讓九哥徹底變了，原本他與自己很親近，自那以后都是躲著自己走，也再也沒有見過他露出真正的笑意來。

穆梳雨只管笑著，可實在是喝的太累了，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秦鈺直接拿起酒壇，往嘴里灌著酒水，他還有后半句句沒有說出來。

小的時候，九哥這般保護著自己，可那天在母后的宮內，他竟然要殺了自己。

那樣決然的箭，就在自己眼前，他甚至都忘記了躲開。

這是鐵錚錚的事實。

有些事情，恍如隔世，有些人，也變得面目全非。

他笑著看著趴在桌子上的穆梳雨，“其實，我不恨他！”

秦鈺知道，九哥不是真的要變成這樣，他是被母后逼得，是母后逼他。

想到這些，他緊緊捏著手中的酒碗，手卻是顫抖的。

門簾涌動，清冷的風卷了進來寒氣。

來福推了推面前的人，道了句，“爺，九爺來了。”

秦鈺這一抬頭，便看到了在門口的方向，秦衍帶著披風，逆著光朝著這邊走過來。

秦衍臉上依舊是沒有特別的表情，依舊是緊繃不滿冰霜著臉，他過來看著自己和對面的穆梳雨，也不說話，只是那目光，透著如刀似劍的霜，似乎隔著空氣就能硬生生隔開人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