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深秋,錦城便開始急速降溫。
城東區秦家老宅燈火通明,正在舉行一場家宴。
客廳里,秦家的小輩正聚在一起說說鬧鬧,直到秦漫進屋,所有人不自覺地都停下了話語,望向她。
秦漫掃了他們一眼,輕輕點了一個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自顧自地找了個角落坐下,拿出手機看助理給她的東郊區那塊地皮的分析報告。
東郊那塊地皮,地段好,發展空間大,她很滿意。為了拿下那塊地皮,她沒少跑動,本來已經有十足十的把握拿下,卻忽然多出一個神秘人開始和她競爭。
她找人打探過那個對方的身份,卻查不到一點信息。
就在這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奪走了她的手機,語氣卻不失溫和:“回家就別看工作了。”
秦漫眉眼有些不悅,一抬頭卻發現是她大哥秦瑾,又把眉頭舒展了下來。
“大哥。”
秦瑾應了一聲,順勢坐在秦漫身邊。
他掃了兩眼客廳,沒見到人后,隨意地問道:“周硯憫怎么沒和你一起回來?”
秦漫眼神閃過一絲詫異,隨后想到什么,微微睜大了眼睛。
秦瑾敏銳地捕捉到這一小細節,壓低了聲音,有些不可思議道:“你該不會不知道周硯憫已經回來了?”
秦漫抿唇,正想回答,樓梯口傳來一陣拐杖聲,秦老爺子被她大伯扶著下了樓梯。
秦老爺子一眼就看到了秦漫,笑著對她招了招手:“漫漫,過來。”
“爺爺。”秦漫起身走了過去,扶著秦老爺子在主位上坐下。
隨后,秦老爺子拍了拍秦漫的手,讓她坐在身邊。
秦家人都已經習慣秦老爺子對于秦漫的那份寵愛,沒有多說什么。
忽然,秦老爺子想起什么,偏頭對秦漫問道:“漫漫,硯憫今天怎么沒和你一起過來啊?”
大伯母一聽這話,立馬附和:“就是。好歹是家宴,這么久不見,怎么也不把人帶回來。你們不會是吵架了吧?”
聽著像是關心,實則卻是在暗示兩人感情不好。
有了大伯母的帶頭,餐桌上更多人的視線朝秦漫望了過去。
大伯母見秦漫沉默還以為被自己說中。抑制住心里的那份高興,嘴上卻說著:“喲,瞧我說的這話。我就隨口一說,小漫你別放在心上。”
好在剛才已經聽秦瑾提起,秦漫表現還算淡定。她望了一眼大伯母,再一一掃過剛才探著脖子來看熱鬧的人。
有幾個小輩望著秦漫的眼神,露出懼怕的神色,立馬縮了回去不敢再亂看。
接著,秦漫面不改色的對秦老爺子說道:“他剛回來,公司里那邊還有一大堆的事要處理,實在來不了,讓您見諒。”
秦漫表現淡定,再加上說得并無道理,秦老爺子沒有懷疑,點了點頭,開始招呼大家動筷。
飯桌上,秦老爺子時不時說了幾句關于公司的事,秦漫幾次走神,還是秦瑾替她把話圓了過去。
秦漫很少會這樣失態,只是在想原來所有人都知道她名義上的老公回來了,只有她不知道。
這樣想著,她拿過旁邊的紅酒杯,一飲而荊
用過晚餐后,秦漫照例準備扶秦老爺子回書房下棋。結果去個洗手間的功夫,秦老爺子已經不在客廳。
倒是家里照顧她多年的陳姨上前,遞給她一個保溫盒,笑瞇瞇的說:“老爺子說你們夫妻兩半年沒見,不打擾你們小兩口團聚。他還等著抱曾孫。”
秦漫盯著保溫盒看了兩秒,最后還是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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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漫不是第一次來周氏,只是給周硯憫送飯卻是第一次。
寸土寸金的錦城,兩棟大廈卻占領著市中心的位置,高高聳立著。
那是周氏集團的總部。
前面司機見秦漫坐在后座一直望著周氏大廈發呆卻沒有下車的意思,大著膽子問了一句:“秦總,需要我去給周總送餐嗎?”
“不用。”秦漫沉默了兩秒,瞥了旁邊保溫盒一眼,拿過,拉開了車門。
剛下車,秦漫便感覺到了一股涼意。方才她走得急,外套忘了拿,只套了一件真絲襯衣。在車上還不覺得冷,一下車便感受到了寒意。
她面色不改,邁著長腿繼續往前走。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公司人不算多,上去的電梯只有秦漫一個人。她微微靠在電梯按鈕旁,抬眸看著上升的數字。
“叮”的一聲,顯示28層到了。
電梯門打開,她抬腿正準備出電梯,卻與電梯外的男人四目相對。
周硯憫與她記憶里的樣子并沒有區別。優越的下顎線,挺拔而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再加上那一身高級西裝,襯得人穩重了不少,還多了幾分清雋和疏遠。
周硯憫看到秦漫時,左眉微挑,有一絲詫異,但轉眼即逝。
最后還是周硯憫旁邊的穿西服的年輕男人打破了這份沉默。
他看向周硯憫:“這位是?”
周硯憫只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反而開口對秦漫說道:“我這邊還有事,先去辦公室等我?”
秦漫知道周硯憫有事要忙,沒有打擾,輕輕點了點頭。
周硯憫身后的助理立馬上前,恭敬地對秦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夫人,這邊請。”
走過一段路,秦漫停下腳步,偏頭對助理說:“不用帶了,我認得路。”
“好的。夫人有什么事再叫我。”助理恭敬地對秦漫微微頷首。
秦漫輕輕點頭,然后朝周硯憫辦公室走去。剛走近辦公室,還沒打開,她便聞到一股濃烈的女士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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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硯憫一直到拐彎處,看不見秦漫的身影后才進電梯。
電梯門一合上,余燃便再無剛才正經模樣,抑制不住臉上八卦的神情:“剛才那就是嫂子吧?比照片還漂亮。怪不得……”
話還沒說完,周硯憫一個眼神掃過去,余燃便立馬閉上了嘴。
雖然周硯憫制止了余燃的話,但腦海里也是秦漫的身影。秦漫還和以前一樣,只要站在那兒,就會讓人挪不開目光。
過了一會兒,余燃又偏頭問道:“那周哥你一會兒還和我們去聚聚嗎?”
余燃是周硯憫大學室友,從畢業就跟著他,算是親信,只是一直在國外的分部。這次,周硯憫回國時需要人,就順便就把余燃帶了回來。
這才剛回來,余燃就組了局,邀上相熟的朋友,說是要好好慶祝。本來周硯憫也同意了,但現在這個情況,余燃忽然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會參加。
果然,周硯憫一秒也不猶豫地拒絕:“不去了。”
余燃嘴角掛著戲謔的笑,露出一個“了然”的眼神:“我懂,你和嫂子半年不見,是該好好培養一下感情。”
周硯憫抿了一下嘴唇,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電梯門打開,兩人邊走邊聊。
周硯憫將余燃送到大門口,交代道:“那塊地皮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拿下。”
余燃點頭,再無剛才的不正經:“我知道。就半年的時間公司里那群老狐貍就想把你趕走。做夢1
周硯憫拍了拍余燃的肩膀,又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今晚我買單,你們好好玩。改天再聚。”
余燃跟著周硯憫這么多年,知道周硯憫心里所想,立馬對他揮手:“行行行,你快回去陪嫂子吧。”
周硯憫扯了一下嘴唇,輕抬了一下手算是告別,然后邁著大步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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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漫一推開門,那股香水味更濃。
她微微蹙眉。
一個長發大波浪,穿著v領黑色包臀裙的女人正端著咖啡在周硯憫座位上徘徊。
開門聲似乎驚擾了她,手一抖,手上的咖啡就灑了出去,落在地毯上。
她看著地毯上的咖啡污漬瞪大了眼睛,一臉的慌亂。
秦漫看了一眼地毯,沒有說話,徑直上前,走到一旁的沙發坐下。
程悠悠剛入職不到一周,沒見過秦漫,見秦漫直接進來,有些拿不準秦漫的身份。試探的問道:“你是?”
秦漫沒有回應程悠悠的話,把食盒放下后,聲音不冷不淡道:“出去。”
程悠悠驟然聽到秦漫的趕人,有些詫異,然后上下掃視了一下秦漫,最后落在茶幾上的食盒。
今天周硯憫從國外回來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公司,故意來28層“偶遇”周總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她見秦漫打扮精致又提著食盒,只當秦漫和她是一樣的人。
她撩了撩耳邊的碎發,嘴角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周總不喜歡其他人進他辦公室。我勸你一句,你現在拿著食盒出去,我可以當做沒看到。”
秦漫眉頭微微擰起,帶著不悅,聲音也低了兩度:“你知道周硯憫結婚了嗎?”
程悠悠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般笑了兩聲。反問道:“那又怎樣?錦城誰不知道周總和秦家那個只是聯姻,又沒有感情。遲早會離。”
周硯憫離開的這段時間,這種話,秦漫不知道名利暗里聽了多少次,早就麻木了。她背靠在沙發后,望向程悠悠,平靜地對她說:“你被開除了。”
程悠悠先是有一秒的呆滯,反應過來秦漫說了什么,抱著手,一臉鄙夷的回望著秦漫:“你誰呀?你知道我叔叔是誰嗎?敢開除我?信不信我先讓我叔叔把你開除了。”
以程悠悠的資歷根本不能進入周氏,全因為家里有親戚是周氏的股東,這才把她安排進來。公司里不少人都知道她是關系戶,不敢得罪。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大門被推開,周硯憫邁著長步走了進來。
這不是程悠悠第一次見周硯憫,但還是會被他深深地被他吸引。
她走上前,帶著一絲嬌羞:“周總。”
周硯憫淡漠地掃了程悠悠一眼,然后徑直走到座位前,撥了內線,讓助理進來一趟。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助理便過來了。
“周總,有什么吩咐?”
周硯憫目光從程悠悠臉上掃過:“下次再讓無關的人進我辦公室,你就把辭職信交上來。”
助理隨著周硯憫的目光看向程悠悠。他是知道程悠悠是被一個股東安排進來的,但沒想到這人膽子這么大,會直接趁著外面沒人的時候闖進辦公室。
他已經聽出周硯憫的不悅,辯解的話沒有多說,而是立馬低頭認錯:“抱歉,是我的疏忽,以后不會再犯。”
程悠悠楞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周硯憫說的無關的人是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她望著坐在沙發上悠然自得的秦漫,浮現出不甘心。
她抿了抿嘴唇,再望向周硯憫時,眼里已經含著淚水,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周總,我剛才不小心把咖啡灑在了地毯上,沙發上那個姐姐便仗著您不在,說要辭退我。”
周硯憫向秦漫投去詢問的目光。
秦漫知道這是周硯憫的公司,她沒有權利干涉周氏的員工,只是話已經說出口……
對上周硯憫的眼神,她保持著鎮定:“是。”
周硯憫聽到秦漫的話,微微挑眉,不像是厭惡,更像是詫異。
片刻,他靠在座椅后,望向助理:“沒聽到我夫人剛才說什么嗎?帶她下去辦理離職。”
程悠悠時刻關注著秦漫,等著看她的好戲,卻不料等來了周硯憫的這番話。
她怔了兩秒,恍然大悟。
沙發上坐著的那位是秦家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