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秋和孤墨池對視一眼,深深的。
可他眼底那一剎那間的慌亂又怎能逃得過孤墨池的眼睛?
該他知道的時候,他又怎么能瞞得住?
“少主,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一秋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孤墨池也并未阻攔,因為,他想知道的,剛才已經都知道了。
夠了。
孤墨池本就是個冰冷氣質,驚為天人的樣貌也掩蓋不住他此刻狠絕的眼神。
所以說,他不在的時候,離幽宮究竟對趙時雨做了什么,會讓她恨到咒他去死?
不再有多一秒鐘的猶豫,孤墨池立即去找趙時雨。
或許是章從陽的死,讓大家太過悲痛,竟然所有人都忘了掩蓋自己的氣息蹤跡,趙時雨、嘲風、徐不敗,他們回家之后在章從陽的神龕前跪成一排。
雖然他們都知道,神龕里已經沒有了章從陽的靈魂,甚至于,這個世上也都再無章從陽,可他們依舊對著那個牌位,虔心的跪拜祈禱,假裝他還有“在天之靈”,假裝他還在看著他們,假裝他還有來世……
大哭特哭一場之后,趙時雨的眼睛都腫成一條縫了。
“小雨,都怪我不好……我不該……”
嘲風因為沒有及時的跟隨章從陽去追孤墨池和孤絕而自責不已,他不只一次的設想,假如他當時不那么放心師父,假如他當時立即跟了上去,那么,師父的結局一定會不一樣的……
“不,嘲風,要怪就該怪我!是我低估了邪祟的能力,是我對他們掉以輕心了,才會讓這么重要的戰斗,全部只交給你和章大師……”
“嘲風,徐不敗,你們不要再自責了——外公的死和你們無關,殺害師父的,是魔族孤塵,如今的孤墨池!”趙時雨跪在神龕前,兩眼直直的看著外公的牌位。
曾經外公在的時候,她根本沒拿這塊牌子當一回事,擺出來也只不過做個樣子而已,但是現在,那塊漆黑的牌子上,章從陽三個字是那么的刺眼,刺的她眼睛痛!
“我趙時雨有仇,就一定要報的。嘲風,孤墨池的命,我要定了。”
“小雨,我這也是我的仇恨。”
“別忘了還有我——章大師的仇,算我徐不敗一份!”
幾人祭奠結束,趙時雨說要一個人靜靜,嘲風和徐不敗見她此時狀態已經好轉許多,便送她回房間休息,不做打擾。
誰知嘲風和徐不敗剛關上房門,趙時雨就從床上坐起來——什么感覺?
剛才那一閃而過的,好熟悉的感覺。
趙時雨環視房間,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卻依然嘗試著說道:
“既然來了,就別藏著了。”
孤墨池眉頭一皺,心下也有些驚訝——連嘲風都察覺不到他的存在,她居然能夠發現?
孤墨池知道她的修為所剩無幾,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靈敏的覺察出異常,著實讓人感嘆。
孤墨池緩緩現身,同時也給這個房間布下了一層結界——他需要和她單獨談談,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擾。
見到孤墨池的那一瞬間,趙時雨其實并不算吃驚——畢竟,剛才心里閃過的異樣,她是那么的熟悉……
趙時雨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在某些時刻,能夠特別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存在,并且根本用不著特意去追蹤,更談不上使用術法。
這種情況當年和他好的時候就時常出現,時有時無,毫無規律。
那時她浪漫的認為,這是她對他的心靈感應,因為自己時常想著他,所以也有可能是愛的第六感。可是為什么到現在,她還有這種“功能”?
單純的感應到他的接近,無關于任何外力催動。
“怎么?剛才因為什么沒殺掉我,現在重新再來?還是說,你要找我談個判?”
孤墨池沒掐死她,在趙時雨看來,無非就只有一個原因——她還有用。
從前是為了讓她破除封印,現在呢?除了破除封印,難道她趙時雨對他來說,還有別的什么用處?
還是說——他又想到了新的破除封印之法,需要她來配合?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趙時雨已經腦補出各種他會出現的原因,無非都是環繞著“利用”兩個字來的。
“當年為什么沒等我?”
孤墨池知道當年有人從中作梗,可他還是希望能聽到她是怎么說的。
她經歷了什么,他只想聽她親口來說。
“哼?孤墨池,你玩失憶?”
真有意思,她沒等他?
“就當我失憶了吧,你告訴我,我走之后,離幽宮發生了什么?”
孤墨池向前一步,認真的看著趙時雨,也認真的問著。
趙時雨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直直走向孤墨池,近距離的看了回去,說道:
“看樣子,孤少主是又找到了新的破解之法了——怎么,難不成這個法子是要求我必須心甘情愿的配合你?否則不能達成?”
孤墨池眉頭微皺——破解之法?
破解什么?
不過下一瞬間,他便聯想到了魔尊封印。
離幽宮希望她來破解的,除了魔尊封印,應該沒有別的了。
“魔尊封印并無破解之法,江云從做的,是死印。”
趙時雨聽了,十分不屑的輕笑一聲——
“呵,是嗎?那你找我,還有別的事情?”趙時雨雙手環胸,抬頭直視孤墨池的眼睛,冷冷的說道:
“如果魔尊大人是來找我敘舊的,那不好意思,我只想要你死;如果魔尊大人是來要我的命的,也請你不要再磨磨唧唧的好嗎?”
趙時雨其實考慮過,如果呼喊的話,嘲風和徐不敗對陣孤墨池的勝算是有多大?
不過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就被趙時雨給否決了——
首先,這房間的結界就不是她能傳出聲音的。
雖然她的術法修為沒了,但是曾經練出來的異眼早已經和她自己的眼睛融為一體,更何況她經歷了這么多,什么樣的結界她沒見過?因此能夠一眼看出他結界的威力也不足為奇。
再說了,就算她能讓外面的人知道她的狀況,趕來搭救又如何?
只要孤墨池想讓自己死,在嘲風突破結界之前,他就可以讓她灰飛煙滅無數次了。
還談什么搭救?
所以面對一個完全沒法戰勝的對手,趙時雨也不再著急,連自救之法都懶得想,反正她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雨兒……我從沒想過讓你去破除封印,無用之功,即便費盡心血也是徒勞……”
“夠了!”
趙時雨極其粗暴的打斷孤墨池的話,她憤怒的指著孤墨池喊道:
“孤墨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已經說過了,如果是破除魔尊封印的話——門都沒有!”趙時雨咬牙說道:
“與其哄我去幫你做事,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省事。”
“我不會殺你,永遠都不會。”
對她,如果他能下得去手,哪里還會有千年封印之事?
“是嗎?那就不好意思了——只要你不殺掉我,我就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殺掉你!”
被他追殺也只是讓趙時雨想要將他從自己的生命中剔除罷了,真正對他動了殺念的,是眼睜睜看見外公消散的那一刻。
她真恨不得他死!
孤墨池并沒有被趙時雨的言語激怒,只是往前邁了一步,導致趙時雨往后退了好幾步。
孤墨池伸手拉住趙時雨,說道:
“既然你不愿告訴我你所經歷的,那么,我來告訴你,我這幾年是怎樣度過的,如何?”
“你怎樣過和我有什么關系?”趙時雨掙脫不出,就只是把頭扭向一邊,不愿看見他。
“是沒關系,但我想讓你知道。”
趙時雨不再回答,她不想再做無謂的反抗。
孤墨池輕笑一聲,似乎對她的不反抗感到滿意。
“雨兒,我讓你等我回來,卻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五年。”孤墨池另一只手扳過捉妖師的肩膀,讓她正對著自己,然后繼續說道:
“雨兒,一年多之前,我從昏迷中清醒,一秋告訴我,我已經昏迷了五年,當時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在哪里?為什么不在我身邊?可我魂體太過虛弱,我甚至不能多說幾句話……”
“孤墨池,你編這些故事有什么意思?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子,很好騙是嗎?”
從差點死在他手上到現在,已經過去六年多了,他一句“昏迷”,就能將所有的事情撇清干系?
甚至他憑什么以為,她會相信?
“雨兒,不管真的假的,你聽我說完,要不然,我帶你回離幽宮,慢慢說如何?”
趙時雨根本就沒的選,于是不再說話,繼續聽他“解釋”。
“當我恢復的好點了,能說話了,一秋便告訴我——趙時雨殺了離幽宮數十位族眾離開了,因為你盼著我死,以為我重傷后一定活不成,所以……”
“放屁!”
趙時雨再次打斷孤墨池說的話,只不過這次她顯得十分的憤怒——
原來伊倉說的話是真的,離幽宮真的把當年的事情給顛倒了黑白,倒讓她當了回小人!
“孤墨池,究竟是你太無恥還是一秋太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