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節(jié)哀順變。”周仲祿拿出下灣村首席大領(lǐng)導(dǎo)的架勢，故作沉痛地拍了拍朱聞明的肩膀。
“謝謝，謝謝周書記。”朱聞明受寵若驚地點頭哈腰。
周仲祿輕嘆一聲，“我已經(jīng)讓人打電話給派出所了，警察同志一會兒就到，你做好準(zhǔn)備，迎接一下。”
“咋，咋還叫警察啊？”朱聞明有點慌了。
周仲祿裝出一副和善的表情，親切地說，“你弟弟這算是非正常死亡，按照程序得報告一下。人家過來看看，確定沒有問題了才能下葬。”
趙五在旁邊補充，“警察也就是走個程序，別擔(dān)心，沒事兒的。”
“哦，好，好吧。”
朱聞明和朱聞理長得有七八分像，但沒弟弟那么淘，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他從來沒和公家人員打過交道，雖然聽了趙五的安慰，但依然十分緊張，差點連路都不會走了。
“大明，你弟弟在哪兒，我們?nèi)タ纯础！?
周伯財生怕一會警察來了不方便，又掛記著趙將軍給自己下的任務(wù)，急著想把事情查清楚，催促著問。
“對對，我們?nèi)タ纯础！敝苤俚撘哺缡且粋�心思。
“周書記，周老板，你們還是別看了……”朱聞明眼眶紅了，“小三走的不體面，萬一嚇著您二位，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
別說外人了，骨肉至親看到朱聞理的模樣也受不了。
至少朱聞明就不太敢進弟弟尸體所在的房間。
周仲祿一聽這話，也有點心虛。他偷瞄了一眼周乾，見他面無表情的陰沉模樣，嘆了口氣。
“不礙事。我身為咱村的領(lǐng)導(dǎo)，得關(guān)心關(guān)心群眾。”
朱聞明想不通看尸體和關(guān)心群眾有啥必然關(guān)系，但見周仲祿一副堅持的模樣，本能地就退讓了。他指了指院子左側(cè)蔭涼處的一間偏房。
“小三……就在那屋里。”
周仲祿點頭，心里敲著小鼓，臉上卻一副成竹在胸的鎮(zhèn)定氣派，向著偏房走去。
趙五本來跟屁蟲似的追隨在領(lǐng)導(dǎo)身后，這會兒卻停下腳步，小聲嘀咕，“哎喲，跑這兩趟可累死我了，我得歇會，大明，給我倒點水。”
周仲祿知道他是不敢再看尸體，心有不滿，但見他正好支開朱聞明，也就沒說什么。
一行人走向偏房，剛靠近幾步，一股濃郁的腐爛肉質(zhì)混合了難以形容的古怪氣味的惡臭就撲鼻而來。
“嘔！”
周伯財和周仲祿差點就直接陣亡了，極有兄弟默契的同時彎下腰干嘔。
“媽的！這……”周仲祿本想破口大罵，但顧忌到形象，臨時轉(zhuǎn)了口，“這等警察同志來檢查過，可得趕緊下葬。大熱天的，也太，太……”
朱聞明本想去給趙五倒水，這時看到周乾也跟在周家兄弟身后一起走向偏房，趕快叫道：“哎！那小孩，你不能去！”
周仲祿轉(zhuǎn)過身，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微笑著，“沒事的，大明。這孩子媽媽是省城名醫(yī)，別看他小小年紀，也是個專業(yè)的小法醫(yī)，先讓他幫忙掌掌眼。”
朱聞明搞不懂給尸體掌眼是要鬧哪樣，但周仲祿堅持讓周乾跟著，他也不敢再反對，一臉擔(dān)憂地盯著眾人。
走近房間，臭味更加濃重，腐爛的氣息濃稠的仿佛會沾在皮膚上，毒素般滲進體內(nèi)，薰得人眼淚都要出來了。
周伯財忍不住怒罵。
“媽的，臭成這樣了，他家人咋會一直都沒發(fā)現(xiàn)？真是一窩豬？”
周仲祿肚子里也在腹誹，顧不得村干部的形象，用手指死死捏住鼻孔，摒住呼吸。
進了房間，周家兄弟見避開了朱聞明的視線，直接貼墻根站定，如同面壁思過一般老老實實盯著眼前的白色墻板。
周乾卻獨自走向房間深處，臭味最濃重的地方。
靠近房間西北角的位置，貼墻架著一塊桌板似的厚木板，木板上放著一個大木箱。
箱子寬約1.5米，高約1米，刨面浮現(xiàn)雞翅木的花紋，似乎是榆木做的，那般腐肉之外的古怪氣味原來就是木頭被悶著的氣味。
榆木本就又笨又重，這箱子似乎為了防盜做得格外結(jié)實，箱壁足有半拃厚，沉重的木蓋一壓，密封得嚴絲合縫。
沒開箱前，估計連一絲尸臭都透不出來，難怪朱家人沒有察覺兒子的下落。
周乾搖搖頭，十分同情第一個掀開木箱的朱家母親。她遭受的絕對是精神和肉體雙重摧殘。
周乾將視線投向箱內(nèi)的尸體。
朱聞理將近一米七，在同齡的孩子中絕對算是大個頭，事實上，他活著的時候就經(jīng)常在死黨張鑫的安排下冒充中生學(xué)，去鎮(zhèn)上的其他小學(xué)附近別低年級孩子的零花錢。
現(xiàn)在，這個大男孩卻像未出母體的小嬰兒似的，極沒有安全感地蜷縮起身體，把自己藏在原本是收納冬服的箱子里。
因為時值盛夏，尸體的腐爛速度極快，朱聞理整個人仿佛被高溫融化了似的，整個人貼合在堅硬的木板上。
他的皮膚腫脹，尤其是腹腔部分明顯突出，周乾知道，那是由于食物和內(nèi)臟組織發(fā)酵產(chǎn)生的氣體無處排出，堆積而成。
如果是普通孩子看到這種高度腐敗的尸體，早就嚇得精神崩潰了。
但周乾早在三年前，陰陽眼就讓他看過無數(shù)更可怕的畫面，相比之下，這具只是外形丑陋，至少不會再蠕動變形的尸體只算小兒科。
周乾用陰眼觀察著朱聞理的尸體。
人在死亡時，三魂會離開失去生命的肉體，按照生前的福報或業(yè)報，去往應(yīng)當(dāng)所去之所。
但七魄卻會與肉體同朽，隨著肉體的徹底消亡慢慢散去。
朱聞理是最近兩三天死去的，但他的尸體上，卻沒有七魄的殘留痕跡。
也就是說，是被邪術(shù)拘了魂魄……
——趙將軍的鬼卒。
周乾確定了自己的先前的推斷，招呼周伯財和周仲祿兄弟。
“可以走了。”
“那這小子……？”周仲祿問，一句話沒說完，就被腐臭嗆得又干嘔了。
他看周乾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心里倒真有些佩服，更確定他不是普通小孩。
“嗯。”周乾點點頭，“尸體魂魄俱失，該是被趙將軍控制住，變成了他手下的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