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聞理也是打街機剛一出世就中毒的老玩家了，反應極快，操作春麗就想起身。
可古烈已經蹲到了春麗身邊，站起拖拽蹲下，站起拖拽蹲下，于是就見春麗摔倒，摔倒，繼續摔倒。
本來一副狂拽造型金發倒立的古烈，此時像極了WS的流亡民，幾次重復操作下來，血條就直接躥到了KO的位置。
“擦！賤招！”
“媽的！太賤了！”
“叫啥古烈，古龜得了，這招必殺就叫扯淡！”
身后圍觀的觀眾發出陣陣噓聲，包子被群嘲，卻一點也不臉紅。
賤就賤唄，說啥都是虛的，就屏幕上的KO是真的！
朱聞理扭頭，直勾勾瞥著包子，或許是那兩個黑眼袋的影響，他顯得有些陰森，“再來一局。”
“行啊。”包子模仿李小龍用大拇指抹了下鼻子。
朱聞理默默重新換了一個角色，打扮得像個警察但更有反派BOSS氣場的維加，也不知是不是想用氣場來壓制在包子手下徹底變成WS流的古烈。
包子嬉皮笑臉，還是老一套的打法，就是兩招上去制造個機會拽翻了事！
跟先前那局一樣，維加沒有比春麗好到哪去，被流亡民古龜按在地上摩擦了。
“再來。”
“好嘞！”
“再來。”
“成！”
“再來。”
……
朱聞理把自己擅長的角色挨過來試了個遍，竟然沒一個能破了包子這WS打法的。
“賤！”
“真賤！”
“天下第一賤！”
湊熱鬧圍觀的吃瓜群眾都看得憋了一肚子氣，在朱聞理身后怪叫。
“豬頭，跟他真人PK！讓他自個兒試試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滋味！”
“哥們兒，別鬧。玩個游戲，你至于嘛。”
包子回頭對那家伙笑笑，還真有點怕朱聞理受了攛掇，傻乎乎地真給他來個街霸真人版。
朱聞理游戲幣打完了，轉頭看看包子，目光像沒睡醒似的迷迷糊糊。
“你贏了幾局？”
“九局。”
包子伸出食指彎了個勾，他心里爽翻，卻也知道這會兒最好矜持點。朱聞理比他高一級，又人高馬大，真把他惹惱了，自己就沒便宜占了。
“好，你跟我來吧。”朱聞理說著，站起身向店外走去。
“哎？這啥意思？”包子有點摸不著頭腦，直接掏錢不就得了，還出去干啥？
“哥們兒，別去。”有人悄悄拽拽包子，“他肯定是打算揍你。”
“去吧去吧，沒事兒。豬頭最講義氣，不會賴帳。”又有人說，口氣極為熱情，肯定看熱鬧不嫌事大，八成還希望兩人來一場血戰。
包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轉念一想，朱聞理跟自己一個學校，他要真敢賴帳，自己就把這事兒捅出去，看他以后怎么有臉做人！
想到這兒，包子起身，跟在朱聞理身后，走出游戲廳。
朱聞理等在門外，看他跟過來，點頭示意了一下向前走去。
“豬老哥，去哪兒啊？”包子扯著嗓子問。他聽幾人都叫朱聞理“豬頭”，就加了個“哥”以示學弟對學長的尊敬。
朱聞理沒吭聲，拐進游戲廳一側的僻靜處。
“嘿，還玩神秘。”
包子嘀咕著，跟了過去。
朱聞理穿著件紅背心，外頭罩了件藍褂子，外衣有點大，以他的身高頂著還有點松垮垮的，像是家里長輩換下來的舊衣服。
朱聞理等包子得走近了些，沉聲說，“我沒錢。”
“哎哎哎！”包子怪叫，正想說幾句怪話諷刺他。
朱聞理又說，“我拿個東西抵給你。”
包子本打算直接拒絕，卻不免有點好奇，問，“啥東西？”
朱文理從外衣里袋里摸出個報紙包著的東西，遞向包子。
包子注意到，他拿東西的手不停地哆嗦，像是冬天被冷風吹得打擺子似的。
“這啥？”
包子接過，直接抓開了報紙，露出一個巴掌大小，圓形的物件。
朱聞理哆嗦得更厲害了，牙齒上下打戰，虛弱的聲音像是費盡力氣才從牙縫里擠出來似的。
“這、這是……文物！鏡、鏡子。”
“文物？”包子把那東西拿在手中細看。
身為土生土長的下灣村熊孩子，包子可是無數次地聽過他爹用夢囈般的口吻講述周伯財的發財傳奇，再清楚不過文物二字代表著啥。
銅鏡上綠銹斑斑，要是朱聞理不說，他絕對猜不到是面鏡子。
鏡子一面平整，另一面雕著首尾相對的兩條魚，構成一個陰陽魚的圖形。
“嘿，你別說倒是挺好看的。”
“給、給你，咱們的帳一筆勾銷。”朱聞理含糊不清地說。
“大哥。”包子在陽光下把玩著銅鏡，“你說這是文物就是文物？誰知道你是不是哪撿的破爛來糊弄我？”
“這是、地里挖出來的。”朱聞理說了句大實話，“我、我保證！你要就給你，不要……我也沒錢。”
包子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朱聞理。
他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目光呆滯，整個人都不太清醒的樣子。
包子之前就覺得這家伙有點怪，他只有在抓住游戲機手柄狂拍按鍵的時候，整個人才有點精神的樣子，一離開機子，就變得跟個癡呆似的。
難道是頭讓門過？還是被驢踢了？真傻掉了？
包子舉起銅鏡對著陽光翻來復去地看，他是個沒啥見識的熊孩子，但這鏡子入手沉甸甸的，份量十足，背面的花紋也雕得極精致，不像是個垃圾貨。
拿得近些，似乎還能聞到一絲潮濕的泥土氣息。
嘿，難不成今天時來運轉，讓他撿了個漏？
雖說朱聞理名義上是欠了他四塊五，但沒法兌現的錢終究是虛的。
包子糾結了一會，呲牙咧嘴，裝出一副痛心的模樣。
“豬老哥你看來是真窮，咱們都是鄉時鄉親的，我也不好逼你。得，我今兒吃點虧，就讓你用這鏡子抵了。”
朱聞理蒼白中透著青黑的臉上閃過一抹古怪的神色，像是喜悅，又像是解脫。
他轉身，像是被瘋狗在屁股后面攆似的飛快跑掉了。
包子只聽他帶著哭腔喊——
“給人了！都給人了！跟我再沒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