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流逝,長福在黑風心中,早已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但是,長福卻有了改變……
不,或許,那才是他真實的本性,之前的忠厚老實、深情厚誼,才是別有用心的偽裝。
長福愛上了一位鄉紳家的小姐。
那小姐貌美如花、賢良淑德且家財萬貫。
一個貨郎想要娶回名門望族的小姐,無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長福只能對黑風傾訴他對小姐的愛慕。
有一天,長福蹲在狗窩旁說起小姐的動人才情,突然問:“黑風,你愿意幫我嗎?”
“汪!”黑風理所當然地應了一聲。
只是,它能怎么幫他呢?黑風憂郁地垂下尾巴。
“我有一個辦法,能讓你變得很厲害很厲害!”
“汪!”黑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尾巴歡快地搖成一團虛影。
長福告訴黑風,很多年前,他救過一個東洋和尚,作為感謝,和尚教了他一種神奇的法術,而使用這種法術的前提條件是——必須有一只狗。
“用了這種法術,你就能變得像‘神’一樣厲害,黑風,你想不想?”
“汪!”
黑風高興得跳了起來,用腦袋親昵地撞了一下長福的肚子。
“到時候,你就能幫我發財,給我帶回無數金銀財寶,讓我變得比小姐更富有!你還能幫我教訓所有看不起我、欺負過我的人,很棒吧?”
“汪!”
“黑風,為了我,成為‘犬神’吧!”
“汪!”
長福把黑風帶到后院,在地上挖了一個坑,讓黑風跳下去。
看著一锨锨的土將身體漸漸掩埋,黑風隱隱感到不安。
但是,它拒絕相信這種獸性本能的直覺。
那可是長福,他怎么可能傷害它?!
他是要幫它變成“神”。
……
直到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黑風仍然想,是不是……有哪里搞錯了呢?
要被傷害到什么程度,才會承認……是被背叛了呢?
感受到的痛苦越強烈,變成的犬神才會越強大……
但是,單純的肉體上的折磨,又怎么比得過靈魂被凌虐?
有什么,比得上信任的親人……變成貪婪的惡鬼殘害自己更痛苦?
黑風化身而成的犬神……
比那個遙遠的島國所有的犬神都更強大。
長福將黑風的頭砍掉,把它的皮剝下來,以它的血為墨,照著東洋和尚給他的圖樣畫上符咒,制成了一頂帽子。
只要戴著那頂帽子,犬神就無法傷害到他,必須服從他的命令。
戴著帽子,長福命令黑風用鬼神運財法,給他偷來無數金銀財寶。
長福成了大財主,買下了村里賭棍窮漢們的田地,蓋起了豪華的宅院。
他令仆從扛著十箱從各地尋來的貴重的寶物和來自江南的名貴錦緞,向小姐求婚,可是,鄉紳老爺還是拒絕他。
一個身份低賤的暴發貨,憑什么娶世家望族的女兒。
于是,長福讓黑風附上了小姐的身體。
小姐患了瘋疾。
嬌俏玲瓏的身上出現無數像被野獸撕裂的爪痕,流著口水,雙眼通紅,四肢趴在地上行走。她吞食生肉,咬死家畜,瘋狂撕咬所有接近她的人。
引以為傲的女兒成為了家族的恥辱,老爺像丟垃圾一樣,把她嫁給了長福。
在長福迎娶小姐過門后不久,小姐神奇地病愈了。
長福得到了財富、愛情。
小姐以為是長福深情專一,不嫌棄患了瘋疾的自己,娶了她,花費重金延請名醫治好了她。
她感激他、敬重他、愛慕他,心甘情愿地為他生兒育女。
長福正如同他的名字所寄予的美好寓意,體會到了人間幸福的極致圓滿。
在亂世中,很多大富之家也會衰敗、消亡。但只有長福一家,依仗著犬神的守護,即使遇到兇險危難,也終會逢兇化吉。
只是,在今后的日子里,長福一直戴著那頂丑陋的黑色狗皮帽子。
即使在和小姐的新婚之夜,也沒有取下來。
小姐問他為什么?
長福眼中充盈著淚水,硬咽說:“這是黑風的皮所制的帽子,戴著它,就好像黑風仍陪在我身邊……”
向妻子、兒女講起黑風時,長福的聲音總是充滿感動。
在長福的故事里,他救了黑風,而黑風知恩圖報,為了他舍命與餓狼搏斗。只可惜被頭狼傷得太重,大夫窮盡一身本領,也無法徹底治好黑風。
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里,黑風安祥地閉上雙眼,帶著對主人的祝福離開人世。
“我們做人呢,要懂得感恩,要不然豈不是連畜牲都不如。所以,我這輩子都會戴著黑風的皮做成的帽子,永遠感激它。”
長福如是教育兒女。
……
“大騙子!大壞蛋!臭不要臉!!!”
周乾摘下了頭上的帽子,狠狠甩在地上。
沒想到林振英給的寶貝帽子,居然是這種來歷!
戴著這頂帽子,就仿佛他也變成了那個長福似的,太惡心了。
“長福比龍哥壞一萬倍!他肯定會受到報應!變成臭蟲!變成蛆!變成屎!”
周乾肺都要氣炸了,他用他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去詛咒長福,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么生氣過。
“要說報應嘛,或許吧~~”老板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
“長福遭到報應了嗎?”周乾握緊了拳頭問。
“被最信任的親人因貪欲而害死,雖然或許比不上黑風的萬分之一,但是長福在死前,也稍微體會了一下那種痛苦。”
“我怎么沒看到?”周乾問。
“因為你情緒太激動,心亂了。想‘觀’宿世之緣,要在心如止水的定境中才行,你當然做不到,所以我小小助你一臂之力。誰知道你定力還是不夠,只看了‘因’,沒看到‘果’,心就亂了。”
老板一副高人的派頭,教訓周乾。
“那‘果’是什么?”周乾問。
老板倒也沒吊周乾的胃口,告訴他故事的后來……
長福活到了73歲,以當年的人而言,已算少見的高壽。
考慮到自己年事已高,長福終于把“犬神”的秘密,告訴了自己最寵愛的小兒子。他希望,兒子能繼續利用那頂皮帽子,支配黑風,保護家族的繁榮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