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靠近我會被發現，下面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老板松開了周乾的手。

“去哪兒？”周乾好奇地問。

這時候，他已經完全不覺得害怕了，不可思議的感覺戰勝了不安和恐懼。

“你知道犬神嗎？”老板瞇起細條眼，一臉神秘地問。

“是狗修煉成的神仙嗎？”周乾聽著名字望文思義。

“在咱們中國，成仙的狗叫作‘天狗’。”

“我知道，故事里說，天狗會吃月亮。”周乾指著天上巨大的銀盤，“但那是迷信，其實月食是一種自然現象。是照在月亮上的太陽光被運行到太陽和月亮之間的地球擋住。”

“所以天狗不吃月亮。好了，你別打岔，乖乖聽著。”老板不耐煩地打斷他的科普。

“所以犬神不是中國的說法。在東瀛……”

“東瀛是日本吧？”周乾又問。

“沒錯，日本。”老板翻個白眼，跟小屁孩子說話就是累啊~~

“日本有一種邪術，能讓狗死后變成受法術控制的惡靈，他們叫‘犬神’。呸，區區惡靈也敢妄稱‘神’，蠻夷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是說，犬神是人制造出來的？”周乾很驚訝。

“你想知道怎么造嗎？”老板打趣地問，目光中卻隱有惡意。

周乾搖搖頭，他有種預感，肯定不會是什么好辦法，要不然怎么叫“邪術”！

老板也不在意他的回答，自顧自地說：“這種邪術很有趣。就是用盡可能殘忍的方法殺死狗。因為狗很聰明、有靈性，所以它死時的痛苦和怨念越強烈，變成的惡靈就越強大。”

或許因為“黃大仙”和狗是“天敵”，老板的聲音有點幸災樂禍。

“例如，你可以挖個坑把狗埋起來，只剩頭露在外面，然后在它面前放上香噴噴，好吃得不得了的肉骨頭。那只狗既害怕，又饑餓，肯定痛苦得不得了。在它被饑餓感和恐懼感折磨到最痛苦，想吃食物的欲望最為強烈的時候，砍下它的頭……就能造出一只犬神了。“

“太壞了！”周乾肺都快要氣炸了。這簡直比龍哥還壞！

“那只是最基礎的方法，還有更壞的呢。”老板笑嘻嘻地擺擺手，“要說咱天朝人就是聰明。在想壞點子方面也更出類拔萃。你想不想‘觀’賞一下？”

雖然是提問，但老板并不是真的在征求周乾的意見。

老板看向周乾，那雙總是瞇縫著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線，露出金色的瞳仁。

那不是人類的眼瞳，是……野獸。

周乾腦中閃過這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接下來，周乾的腦海里出現了一連串的畫面。

無數事件以驚人的速度在腦海中閃過，就像在幾秒鐘內就看完了一部電影。

神奇的是，雖然思緒無法追上那些畫面閃現的速度，但周乾的意識卻記住了全部的內容。

這就是老板所說的“觀”！

……

故事的主角，是一只名叫“黑風”的狗。

那時候，滿、清自吹自擂的所謂“康乾盛世”已過，亂相甫生。

災荒、戰亂，在經過短暫的蟄伏之后，重新復蘇在中華大地上。并且，似乎還有更可怕的災難在積蓄著力量將要爆發似的，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們的心……也日漸扭曲。

黑風是一只野狗，從出生時，它就與眾不同。

它非常聰明。

其他野狗總是歷盡千辛萬苦，才可憐巴巴地找到一點食物，但黑風不一樣，它總是知道哪里會有多余的剩飯，什么樣的人可以親近，向他們討食不會招來打罵。

所以，雖然是野狗，但黑風遠比其他同類長得壯實。

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鎮子上的幾個流民盯上了膘肥體壯的黑風。

再怎么聰明，黑風畢竟只是畜牲，它中了人類精心設置的陷阱，被抓住了。

“這只狗這么肥，夠哥兒個好好搓一頓了！”

流民們把黑風吊在樹上，嘻嘻哈哈地笑著，拎起一桶井水向它嘴里灌去。

這是最省事的殺狗方法，只要一瓢水，狗就會被活活嗆死。

這時，一個路過的年青人阻止了他們。

年青人名叫長福，是個走街串巷做小生意的貨郎。

長福說要買下黑風，流民們覺得有利可圖，索性獅子大開口，要訛他一吊錢。

長福猶豫了。

但是，看著黑風淚汪汪，充滿靈性的雙眼，他一咬牙，掏出了錢袋。

流民們收了錢，將銅板晃得叮咚作響，心滿意足地走了。

長福把嗆得半死的黑風放下來，愁眉苦臉地蹲在它身邊。

“唉，幾個月的辛苦錢換了你，我要被老娘罵死了。”

黑風無法回答，它感激地凝望著長福，伸出舌頭，溫馴地舔舔他的手。

于是，長福也笑了，摸摸它的頭。

黑風十分感激長福的救命之恩。

生為野狗，黑風其實對人類總有一絲警惕，它知道那些用兩條腿直立行走的生物，才是最狡猾、最兇殘、最可怕的“獸”。

但長福是唯一的例外。

農忙的時節，黑風壓抑住動物生而渴望自由的本性，乖乖地套上鎖鏈，替長福看家護院。

長福出遠門，走街串巷做生意的時候，黑風陪他風餐露宿。

一次，在荒郊野外，長福被一群餓瘋了的野狼盯上了。黑風豁出性命，和壯碩得如同一只小牛犢的頭狼博斗，保住主人的性命。

那場惡斗中，黑風的肚子被掏了個洞，腸子都被咬出來，眼看是活不了。

村民們都勸長福把黑風宰了，給它個痛快。

長福卻不同意，他幾乎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的積蓄，請來了當地最有名的大夫。

大夫到訪，得知是要給一條狗治病，氣得摔了主人家待客的茶杯，責罵長福是在侮辱自己。

長福跪下給大夫磕頭，“咚咚咚”把腦門撞出了血，他哭著給大夫講了黑風對自己的恩情。

大夫是個慈悲的讀書人，聽了這一人一犬的故事，感慨地贊了句，“世上有人狠如豺狼，這只義犬卻知恩圖報，難得難得。”

于是，大夫盡心給黑風醫治。

長福更是遵從醫囑，不眠不休地照顧它，像伺候自己的親人。

雖然是一人一狗，但他們對待彼此，就像最親的朋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