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封？”周乾好奇地問。
“那只黃皮子有修行，已經修煉到快能變成人了，一旦它能變化成人，就是黃大仙了！但這是一個坎，不好過，所以它想來取個巧，借你的嘴把它‘封’成人。如果你回答它像人，這道坎它就算過去了。”
“我？我一說它就能成仙？”周乾不相信，“我有那么厲害嗎？”
“那當然！”奶奶自豪地說：“討封也不是隨便找個人就成，你知道姜子牙吧？”
周乾點點頭，他看過兒童版的《封神演義》。
“姜子牙連神仙都能封，因為他心地好、本事大。黃皮子討封，也得找這樣的人才行。有修行的畜牲眼睛毒的很，知道我娃將來會了不起！”
“奶奶……”周乾不安起來，“那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唉！都怪那只黃鼠狼打扮得太搞笑了。
“不礙事！”奶奶安慰周乾：“我娃沒封它，肯定是它不好。要么修煉不到家，要么是造過孽，才會討不到封。老天爺啊，是最公平的！”
“這樣啊……”
周乾嘴上應著，心里卻暗想，如果黃鼠狼再來討封，他一定夸獎它“真像個人”！
這個時候，周乾并不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晚上，周乾爬上床，在熱乎乎的被窩里香甜地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被凍醒了。
冷風嗖嗖刮著，他發現自己躺在一片野草叢里，周圍是一片墳場般死寂的山林。
“奶奶？”周乾試著叫了一聲。
回答他的只有鬼哭似的夜風呼嘯。
風中還充斥著一股腥臭的味道，像是……嗜食血肉的野獸氣息。
樹影搖動，周乾發現地上的影子詭異地蔓延開，潮水一樣向他淹了過來。似乎像是要把他拖進影子里！
周乾意識到危險，爬起來就跑。
“嗖”！
腥風掠過，一只比老黃牛還大的黃鼠狼鬼魅般從周乾頭上掠過，擋住了他的去路。
黃鼠狼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尖利的牙齒上滴著腥臭的涏水，胸腔震動，發出悶雷一樣的怒吼。
“臭小子！敢壞我的修行！我饒不了你！！！”
周乾知道黃鼠狼是來報復他的，轉身就跑。但黃鼠狼的動作太快了，一個縱撲，巨大的爪子帶著強大的沖擊力將他按在地上！
“咯啪”！
周乾聽到自己的肋骨斷裂聲。
斷裂的骨頭扎進了肺，疼的喘不上氣，血沫從嘴巴里咕嚕咕嚕向外涌。
黃鼠狼伸出長長的舌頭，緩緩舔過周乾的臉頰。
腥臭的舌頭上仿佛長著鐵刺，口水就像能腐蝕血肉的硫酸，周乾的臉頓時血肉模糊。
“怕了吧！小子！”黃鼠狼得意地大笑。
周乾疼得要死，卻不肯服輸，拼命大喊：“你是壞蛋！你不配做黃大仙！我不封你！死也不封你！”
……
周乾是哭著醒過來的。
他在床上坐起來，哭了好一會，才發現自己并沒有被黃鼠狼撕得稀巴爛，一口一口吞下肚。
夜晚荒林里發生的可怕經歷……只是一場夢。
可是，周乾卻仍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鐵銹般的氣息混合著屎尿的臭味，從窗外飄進來。
周乾走下床，推開門，頓時驚呆了。
院子里是一片血海。
奶奶養的雞、鴨、鵝全都死了。
數十只家禽的尸體碎成一塊塊一塊，血肉模糊，散落的到處都是。
就像……夢里的周乾一樣！
動物臨死前失控拉出的排泄物混在血水里，惡心又恐怖。
奶奶臉色鐵青，正拎著根大掃帚在清掃。她看到周乾，厲聲說：“快回屋去！”
“奶奶……”周乾鼻子酸了，“是那只黃鼠狼干的！我得罪了它，所以它來報復……”
“別瞎說！”
“是真的！它要吃我……”
奶奶心痛地走過來，一把抱著周乾，“不怕，奶奶找先生，收拾那個孽障！”
吃過早飯，包子來找周乾一道上學，奶奶讓包子給老師帶個話。
“周乾病了，今天不去學校。”
“病了？怪不得，看你臉白的跟抹了一斤粉似的。”包子拍拍周乾的肩膀，“那你好好歇歇吧，我走了。”
包子蹦蹦跳跳跑遠了，奶奶拎個花布面的大提包，拉著周乾的手。
“走，奶奶帶你找先生去！”
先生，就是懂“鬼事”的人。
奶奶說，先生有神通，能請來神仙下凡，降伏鬼怪妖精，非常厲害！
在這方園百里，最厲害的先生姓林，叫林振英，住在大山深處的林蔭村。
奶奶帶著周乾，坐在租來的拖拉機的大車斗里，晃晃悠悠，在盤旋曲折坑洼不平的山路上跑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了目的地。
下車的時候，周乾腿都打顫，早上吃下去的饅頭和粥在路上就吐了。
“他叔，辛苦了，勞駕你在這兒等會兒。”奶奶叮囑司機大叔。
大叔瞄一眼山路四周，臉有點黑，不太情愿地說，“好吧，楊嬸，你們快點。”
林蔭村實在太偏僻，在山谷深處，雖然是大白天，但在滿山綠蔭遮擋下，簡直像是傍晚。
農村常見的雞鴨牛羊的叫聲在這里也聽不到，整個小村籠罩在一種陰森的靜謚中。
司機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村里的房子多數又破又舊，還是黃土砌的，因為無人居住長滿了野草青苔，簡直就像是沒有活人的鬼村……
看著就讓人心里涼嗖嗖的。
媽的，這鬼地方，以后給多少錢也不來了！
周乾下車后，被奶奶牽著手走了幾步，終于緩過勁來。
“到了，這就是林先生的家。”
奶奶指著眼前一座白墻灰瓦的小院說。
院子的大門上貼著半舊的門神，神荼和郁壘兩位神將相對而立。周乾盯著紅紙上的畫像微微有些失神。
是錯覺嗎？
明明是和自家門上一模一樣的圖畫，但周乾就是覺得，這兩張畫上的神將——有神。
畫中人黑色油墨涂成的眼睛仿佛射出如同活人一樣的神采，令人敬畏而安心。
奶奶卻似乎沒有注意到門神的特異之處，她把虛掩的門推開，拉著周乾走了進去。
小院中，一股好聞的氣息撲面而來，既像花草又像藥材。
“林先生在家嗎？”
“在。”
隨著聲清亮的回答，一個中年男人從房間里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