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見過鬼嗎？”
手里捧著大瓷碗，喝著雞蛋面湯，周乾腦袋里仍想著夢里的龍哥，忍不住問奶奶。
“大晚上的，別亂說話！不吉利！”奶奶拿筷子輕輕敲了下周乾的小腦袋。
周乾吐了吐小舌頭，換了個婉轉的說法，“那奶奶，你有沒有夢到過去世的人？”
“怎么沒有。”奶奶幽幽嘆了口氣，眼睛望著湯碗里的燈光，陷入回憶。
“你爺爺命不好，去得早，剛沒的那段，可不老到我夢里。說這說那的，嘮嘮叨叨。
你爹那年想考警校，我心里沒譜，當警察多兇險啊，天天跟壞人打交道，這要是有個萬一咋辦？咱家可就他一根獨苗啊……
但你爺爺跟我說，這孩子命硬氣旺，干了官差對全家人都好，我才讓你爹去的。
沒良心的也就這四五年不來了，可能是沒啥操心的事，投胎去了吧。”
“爺爺肯定能投胎成人！”
周乾以前聽爸爸說過，爺爺是村里的木匠，手巧，什么活計都會干。鄉里鄉親有個難事都找他幫忙。大雨沖壞村里的路，爺爺總是第一個帶著爸爸去補路，不要工分。
“他要是投胎，現在就是個小娃娃，得叫我奶奶了。”奶奶笑著說，目光里，是濃濃的對逝者的懷念。
“奶奶，你還做過什么有趣的夢？”周乾聽得有趣，又問。
“有不少，一時想不起來。”奶奶笑著說，“倒是你媽，生你的時候做了個稀罕夢。”
“我媽夢到啥了？”周乾好奇地問。
“你媽夢到，她撿了把可漂亮的大砍刀。白色的，像玉似的大刀，從天上掉下來，剛好扎到她面前。她貪便宜，趕緊撿起那把刀跑回家，還怕別人把刀討回去，就拿刀切了一晚上的菜，順手的不得了，也累得她夠嗆。你媽醒了說，敢情她懷了個廚子。”
奶奶說著哈哈大笑。
周乾倒是不太高興，繃著小臉，“我想當科學家。”
在學校里，老師經常說，科學家才是最偉大的職業。
“好，好，我娃不當廚子，當科學家！”
關于龍哥的夢，在周乾后來怪力亂神的奇詭人生中，實在稱不上什么驚險刺激的經歷。
但那天晚上，龍哥來拜訪時推開的門，離去時卻仿佛忘了替周乾關上。
門后的另一個世界，漸漸向著小小的男孩兒流出了黑色的影子……
……
夕陽西下，天邊的云被染成一條艷麗的紅河。
周乾早早寫完作業，和包子在門前的空地上玩耍。
包子手里拿著根剝掉樹皮的樹枝，嘴巴里“嘿嘿哈嘿”的瞎喊，張牙舞爪，比劃著詭異的“武功招式”。
“啊咤！看我這招獨—孤—九—劍！”
包子把樹枝抵在墻上，飛快向前跑著，感覺自己活生生一個下凡劍仙。
“包子！”周乾叫住了他，“我奶奶說，走路時不能把手或者棍子抵在墻上。”
“為什么？”
“會打擾到‘好兄弟’。”周乾一本正經。
“屁，大白天的，哪來的鬼！”包子哈哈大笑。
“反正奶奶說了不行！”周乾頑固地強調。
“切，你是你奶奶的乖娃！我可不是！”包子不理他。
其實，以前周乾也不太信奶奶的話。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要是有，為什么他從來沒見過呢？
況且書上寫了，鬼啊仙啊，全是愚昧的封建迷信。在科學不發達的古代，人們無法解釋離奇的自然現象，因此產生的想象。
可是，自從夢到了龍哥，周乾自己也算“見”過鬼的過來人，對奶奶的“鬼故事”，也不再全盤否定了。
眼睛看不到的東西就是不存在嗎？
可是，空氣和風是看不到的！
分子和原子也是肉眼看不到的！
既然人類是隨著科學的發展，才漸漸認識了自然世界和微觀世界，那么，等到科技更發達了，或許也會發現“另一個世界”存在的證據！
周乾一把拉住將“寶劍”頂在墻上，向前瘋跑的包子，“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晚風吹拂，白色的炊煙裊裊飛上天，濃郁的飯香隨之飄散開。
天色漸漸轉暗，包子被家人叫了回去，周乾也回到自家小院。
奶奶還在廚房里忙活，空地上，堆著曬干的玉米棒子。周乾拉過一把矮凳坐下，撿起一根玉米剝了起來。
他把金豆子似的玉米粒一排一排，整整齊齊摳下來，放進地上的簸萁。奶奶會把它們磨成細細的玉米糝，熬成一鍋鍋香甜的粥。
看著玉米粒漸漸堆起一座小山，周乾很有成就感。
這時，一道古怪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
那聲音明明是動物咽喉深處發出的叫聲，但聽在周乾耳朵里，卻在腦海里奇妙地轉換成清晰的一句話——
【喂，小伙子，你看我像個人嗎？】
周乾轉過身，只見一只古怪的動物身體直立，蹲坐在地上。
那東西頭上頂著半個西瓜皮，長脖子上系了條破麻袋，一身金色緞子似的毛皮光滑油亮。
它的爪子里抓著根破棍子，細長的尾巴在空中劃著圈，神氣的不得了！
一時間，周乾竟然忘了害怕，哈哈笑著，下意識地回了句——
“像個逗逼。”
聽到周乾的話，那古怪動物的臉猙獰地扭曲起來，呲出尖利的牙齒。
周乾先前聽到的古怪聲音又響了起來，明明是它用胸腹間發出的低吼，但聽在耳中，卻是清清楚楚一句話！
【臭小子！敢壞本將軍的大事，你等著瞧！】
說完，它轉過身，一溜煙地躥過墻皮，消失不見了。
周乾不由得心里發毛，大叫起來：“奶奶！奶奶！”
奶奶擦著手從廚房里走出來，“娃娃，啥事啊？”
“奶奶，我看到一個怪東西！”
周乾把剛才出現的古怪動物形容了一遍。
“奶奶，我是不是做白日夢了？動物怎么可能會說話？”
一向大大咧咧的奶奶的臉色也凝重起來，“那是黃皮子來討封呢！”
周乾知道，黃皮子就是黃鼠狼。
“討風？它想借咱家的扇子嗎？”
“不是那個風。”奶奶笑了，“是……就是古代皇上封人當大官的‘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