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河邊，包子突然一聲怪叫，“靠！好大一頭死豬啊！”
河邊的垃圾山里，赫然躺著一只死豬，那股簡直像鉆到腦仁里的臭味就是它發出的。
豬的尸體已經腐爛，成群的大頭蒼蠅繞著它嗡嗡繞圈，爛開的肚腹處流出紅黑色的膿水，白色的蛆蟲在里面蠕動。
“嘔！臭死了！我要吐了！快走快走！”包子招呼周乾快跑。
周乾追著他加快了腳步，這時，一聲凄厲的豬叫傳來。
那叫聲還很稚嫩，像是一只小豬，透著撕心裂肺的絕望。
周乾跳下大路，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繞過一片野草叢，河灘邊的一汪泥水里，一只小豬正在掙扎。
那還是只小奶豬，身上的毛都沒有長齊，眼睛也沒睜開，短小的四肢在泥水里拼命撲騰。
在它周圍，站著幾個高年級的大孩子，有男有女，圍著小豬大聲吵鬧著。
小豬身上到處是綻開的傷口，血肉模糊，可它還活著，所以還在掙扎，哼哼唧唧哭一樣悲慘地叫著。
可它哀求的聲音并沒有引來那群大孩子的同情。他們仍然一邊嘻笑，一邊向它扔石子，像是在玩有趣的游戲。
周乾可一點也不覺得有趣，他很生氣！
“快住手！你們干嘛欺負小豬！它那么小！”
一個女孩兒轉身瞪了眼周乾，輕蔑地說：“這是只病豬，本來就該死。”
她的腦袋上，一只馬尾辮綁的歪歪扭扭，就像她的臉一樣丑。
“那邊的死豬是它媽媽，一看就是病死的，這只小豬身上肯定也帶病，要是不打死它，萬一傳染給我們家的豬怎么辦？你賠啊？”
“就算這樣，你們也不能欺負小豬！”
周乾從小就被老爸教育，欺負弱小是最差勁的行為。
這時，一塊足球大小的石頭飛來，“啪”的一聲砸在小豬身上，它的慘叫猛的一高。
石頭很重，小豬的后腿被壓住，掙脫不開，短小的前肢撲騰的更厲害了，把泥水濺的到處都是，圍觀的孩子們笑得更大聲了。
“你干什么！”
周乾眼睛都氣紅了，惡狠狠地瞪著那個扔石頭的人。
那是這群人里個子最高的男孩，理著小平頭，看上去像個高中生。
他嘴角掛著挑釁的笑，斜睨著周乾，“小爺就是要打死它，怎么的？”
“你！王八蛋！”周乾氣得大罵，可身后的包子卻拉了拉他的衣服。
“那是龍哥，別惹他！”包子的聲音像蚊子叫。
龍哥大名周昱龍，是村里的一霸。他爹是包工頭，有錢，叔叔是村委主任，有權。所以整個村子沒人敢得罪周家。
周乾在學校的時候，曾聽到同學們私下八卦，說龍哥心理變態，最喜歡想各種殘忍的花招，把小動物“玩”死。
他在老鼠身上淋上油，扔進鐵桶里，點上火燒。老鼠在桶里瘋狂地上躥下跳，撞得鐵皮咚咚作響，他樂得哈哈大笑。
他把大公雞的頭用一只腳踩住，穿上鞋底很厚的硬皮鞋，一腳一腳，把雞的身體踩得稀巴爛。公雞的屎和血到處亂濺，爪子在地上瘋刨，他興奮的雙眼放光。
他用繩子把野狗吊起來，把水灌進狗嘴里，看著狗吊掛在樹上“跳舞”，聲稱這樣弄死的狗肉燉爛了最好吃。
以前，周乾以為傳言肯定是瞎編的，怎么會有人那么壞呢？
可是今天親眼看到的這幕，周乾信了，同學們真沒冤枉龍哥，這就是一個“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壞透了的人渣！
周乾撿起一塊磚頭，向著龍哥得意大笑的臉上砸過去，但沒砸中，磚頭擦著龍哥肩膀飛過，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驚奇地看著周乾，就像看一個小瘋子。
周乾毫不示弱地瞪著他們，大聲問：“疼不疼？你被磚頭砸到會疼吧！可是小豬被你們砸得更疼！它很疼很疼！！！”
“哈，這小屁孩兒，有意思。”龍哥笑了，笑容里滿是邪氣。
他轉過身，在周圍的垃圾堆里打量一圈，拽出一根手臂粗細銹跡斑斑的鐵條。
拎著鐵條走到周乾身邊，龍哥啐了一口唾沫，高高舉起手臂。
“周乾！！！”包子嚇得大叫，閉緊了眼睛不敢看。
“啪！”
鐵條擊打在肉體上的聲音，伴隨著一聲尖厲的豬叫……
那叫聲可怕極了，像有根燒紅的尖針刺進耳膜，直扎入腦漿……
疼得周乾眼淚都流出來了。
龍哥一棍下去，打碎了小豬的腦殼。
高亢尖銳的豬叫聲漸漸衰弱……
靜止。
龍哥踢了踢腦漿迸裂的小豬，擠眉弄眼地看看周圍沉默的人群，夸張地聳聳肩。
“哎喲~~疼啊~~真疼~~哈哈哈！”
他像是被自己的表演逗笑了，彎下腰，視線與周乾平齊，看著他淚流滿面的小臉，笑容慢慢凝結成冷酷，問：“到底有多疼，來，讓我也試試~~”
龍哥把手里的鐵條遞向周乾。
“給我也來下狠的！不然，我怎么會知道有多疼呢？”
周乾的眼睛紅了，他接過鐵條。
鐵條很重，周乾幾乎拿不動，可他咬緊了牙關，費力地把它舉起來……
“不行！”包子在周乾身后猛的推了一把，鐵條掉在地上。
包子一把扯住周乾，向大路上跑去，“別傻了！快跑啊！”
“我不跑！我要打死他！”周乾想甩開包子。
包子大概是怕極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干瘦的手指像五根小鐵箍，硬是抓緊了周乾跑得飛快：“你別惹事啊！你奶奶不許你打架的！”
聽到奶奶，周乾氣得發狂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一點。
爸爸媽媽反復對他交待，奶奶年紀大了，照顧他很辛苦，千萬不能惹奶奶生氣。
周乾不吭聲了，紅著眼眶，一路被包子拉回家。
進了門，奶奶楊春花看到周乾明顯哭過的紅眼眶，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咋了？乖娃，誰欺負你了？”
奶奶長得慈眉善目，花白的頭發，一張圓盤臉笑起來像電影楊家將里的老太君，脾氣也跟佘太君一模模樣，以前包子就見過楊奶奶拎著根掃把村里的閑漢打得滿街跑。
周乾有一肚子的委屈，卻怎么也說不出來。他覺得心臟上像壓了塊石頭，又堵又悶，他是真想不通，世界上為什么有龍哥那么壞的人！
“楊奶奶，你不知道啊！”包子像機關槍似的把事情講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