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華兩眼發黑,有顆子彈打進他的頭顱內,卡在左臉的顴骨下。
他的視覺、嗅覺和聽力全部受到重創,劇痛已經讓他失去思考能力。
對小雅的反擊,完全是出于已經刻入靈魂的執念。
【給我力量……】
【給我力量吧!】
李海華向藏在他心靈深處的那片暗影吶喊。
意識恍惚中,李海華聽到了歌聲。
那是大海的水波溫柔蕩漾,層層疊疊激蕩,奏響的歌聲。
那歌聲只有他能聽到,不是來自于“同族”,而是出于“本源”的祝福。
靈魂深處歌聲的祝福和祈禱,緩解了李海華受到重創的軀體。
他掙扎著站起身,模糊的視線中,看到小雅倒在不遠處的血泊里。
他踉踉蹌蹌向她走過去,手臂舉起,帶著終結一切罪惡的決絕。
“砰”!
一聲槍響,子彈打在鰭刀上,彈飛出去,卻也阻擋了他要斬下小雅頭顱的動作。
“不許動!警察!”
李海華聽到一個冷酷的聲音喝令。
“放下兇器,停止抵抗,你已經被包圍了!”
那人身上傳出通訊器的低頻電流聲,吵雜的聲音不時從通訊器里傳出。
警察?!
這個女人居然是和警察合作?
李海華震驚之下,不再遲疑,轉身向天臺邊跑去,縱身一躍而下。
沈天德沒有去追,看到李海華逃走,他緊繃的神經終于松了口氣。
剛才他射出去的是最后一發子彈。
如果那個可怕的兇手再狠辣一點執著地砍下小雅的頭,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沈天德跑到小雅身邊,把她扶起來。
“小雅,你怎么樣?”
小雅滿是血污的臉上遍布淚水,聲音沙啞的喘息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血沫和著車胎漏氣似的氣音從喉嚨里溢出。
“別說話。先離開這里。”
沈天德把槍收進衣袋,一手扶在她腋下,一手固定在她腿彎,用力將她抱了起來。
小雅離開地面時,她從左后側幾乎被砍斷三分之二的腦袋猛得一歪,發出令人牙酸的怪異聲響,沈天德嚇了一跳,差點以為她整顆頭顱會掉下來。
但是,神奇的不死之身顯示出它可怕的魔力。
這片刻功夫,小雅傷處的血幾乎就不流了。她虛弱地靠在沈天德懷里,因劇痛而全身痙攣,清秀的五官扭曲如同猙獰的厲鬼,濃郁的生機因為要治療重傷的身體在她體內瘋狂涌動。
但治愈的過程顯然絕不舒服,她的肉體修補損傷的速度雖然快,但該承受的痛感一點也不會少。
沈天德抱著小雅飛快下了樓,離開了建筑工地,穿過兩條小巷,找到一家私營旅館。
都市村莊里魚龍混雜,幾乎各種行業都有,所謂“旅館”其實多數是針對廣大單身男性開設的特殊服務行業。
以兩人走進的這家為例,玻璃拉門不像正常商家一樣敞開著,而是緊緊關閉。屋內卻透射出溫暖曖昧的粉紅色燈光,懂行的一看就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沈天德身為基層民警,對這些門道自然一清二楚,但他急于找一個藏身之地,顧不了太多了。
兇手雖然被嚇走,但誰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腦袋中槍一時糊涂,等他清醒后,肯定會反應過來沈天德只是在虛張聲勢。
如果被他找到……后果不堪設想。
但小雅的傷勢又實在太重,就算她是不死之身,腦袋都快被砍掉,想完全愈合肯定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沈天德抱著她不可能逃出太遠,只能找個地方先藏起來,借人間的氣息隱藏行蹤。
沈天德走進小旅館,先將小雅放在待客的沙發上,走到柜臺前低聲說,“給我開間房。”
前臺的中年老板抬起眼皮,瞄了一眼這位客人。
小白臉子,沒有好心眼了——老板先給沈天德打了個差評。
再看沙發上斜躺的女孩兒,雖然身上蓋著件男式風衣將她幾乎擋了個嚴嚴實實。但僅從衣服下露出的纖細修長的小腿就可看出,絕對是個“尤物”。
老板沖著沈天德擠眉弄眼,“下料了?不會吧,大兄弟,憑你這尊容,還用得著玩這手段?良家婦女還是大學生?”
“關你屁事。”沈天德陰狠地瞪他一眼,在柜臺上拍出幾張鈔票,“鑰匙。”
“行行。只要您給錢,哥們就當啥也沒看見。”老板賠笑遞出一把帶著門牌的鑰匙,一副標準的漢奸模樣,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做了個喝水的動作,“助興的~~來點不?”
“免了。”沈天德冷哼一聲,“有人來問的話你知道該怎么說。”
“這哥們還會不懂?放心享受吧您。”老板賤笑著,縮回到柜臺后,繼續看他的錄相去了。
沈天德暗中松口氣,走回沙發邊,抱起小雅,順著陰暗的樓梯上了樓。
二樓的走廊里,一間間房門緊鎖隔絕出一個個私密空間。但都市村莊的建筑一向粗制濫造,薄薄的墻壁根本擋不住淫靡的音樂聲和男男女女的怪叫笑鬧。
沈天德對這污糟的環境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他找到門牌對照的房間,打開門走進去,將小雅放在鋪著粉紅色被褥的雙人床上。
鎖了門,沈天德走回床邊坐下,終于發出聲苦澀的低笑。
“媽的。蠢貨。”
這種發展意外嗎?
不。
完全不。
在此之前,沈天德仔細打聽了小雅的能力,摸清了她力量、速度、聽力和反應的極限,修訂了她原本計劃里的天真之處。
但是,僅憑這些,就可以樂觀地以為伏擊萬無一失了嗎?
沈天德很清楚,不去考慮失敗的可能,只是因為貪欲蒙蔽了他的理智。
事實上,現在的結果才是最正確的發展。
相對于一個普通人類,小雅的確擁有可怕的力量和速度。
但是,對手是她的同類,小雅完全沒有任何優勢。
起點相同的話,現實里一個女性和一個男性交手會是什么結果?那么,小雅面對那個殺手就是什么結果。
更別說,對方可能還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戰士。
小雅信誓旦旦地保證,子彈射進頭顱就一定會讓他暫時失去戰斗力,但那人卻在昏厥時還能發起凌厲的反擊……
這所有的一切,本該是他能提前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