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茹現在面臨一個天大的難題——
她租住的標間只有一張床。
白天,李海華幫她打發走了上門問責的父母,下午雨勢稍微轉弱,他就出門了。
雖然他沒說,但陳婉茹知道,他肯定是去找丟失的“紅色貝殼”了。令她安心的是,李海華把背包留在房間里了,就是說,他有再回來的打算。
天色漸晚,陳婉茹做了二人份的晚飯,坐在小書桌前一邊看書一邊等著。
六點多的時候,李海華回來了。
少年眼中毫不掩飾的失落,讓陳婉茹知道,對他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還沒有找到。
兩人沉默地吃過晚飯,李海華主動去洗碗。
這時,陳婉茹想到了晚上睡覺的問題。
只有一張床,李海華肯定不是那種會占她便宜的人,所以他大概會選擇離開吧?
這一走,他八成不會再回來吧……
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值得他留下的羈絆,雖然她欠了他五萬元和一袋金子,但李海華的態度明顯沒把那些東西放在心上。
陳婉茹實在不知道能用什么理由留下他。
陳婉茹不由自主看向放在桌子下面的破背包,輕輕咬著下唇,胡思亂想起來。
要不……把背包藏起來,就說找不到了?
不行,未免也太蠢了吧!
陳婉茹唉聲嘆氣,以前她看言情小說,經常覺得里面的女性角色弱智無比,一談戀愛就智商下線。沒想到現在,自己愚蠢地對一個小男生動心后,也快變成白癡了。
“唉!”
這時,李海華洗好碗,走出廚房,聽到陳婉茹的嘆息,關心地問:“怎么?頭疼嗎?”
“沒……不。呃……有點兒。”陳婉茹得到提醒,決定再更不要臉一些,“你……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打算?”李海華沉默著,像是在考慮這個問題。
“要是你暫時沒有去處,可以先留在這里。”陳婉茹裝作若無其事地提議,“呃,萬一我頭疼或者不舒服,也許還需要你幫忙。”
“好。”李海華似乎還沒注意到只有一張床的難題,爽快地答應了。
陳婉茹卑鄙地想,答應就好,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總不能再反悔吧。
兩人一時無話,沉默起來。
陳婉茹打開了小電視,房間里多了聲音,詭異的曖昧氣氛緩和了許多。
李海華專注地看著電視,興致勃勃。他像一個很少看到電視的鄉下孩子,看得很認真,臉上的情緒會因為電視節目的劇情而變化。
陳婉茹偷眼看著,覺得他這樣子實在……非常可愛。
“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了。我還不知道你的事呢。”陳婉茹緊盯著電視,裝作隨意聊天的樣子,暗中刺探對方情況,“你多大了?沒上學嗎?”
“我家以前,是住在島上的漁民。”李海華說,“我父母死的早,從小跟著大伯一家。島上只有一所小學,我就只念完了小學,后來就和大伯一起出海了。”
“你伯父是漁民?”陳婉茹吃了一驚,“可那些黃金……”
她難以想象,一個漁民能大手筆地給侄子一袋子金餅。
“是不是你伯父后來搞海產養殖的?發財了?”陳婉茹猜測。
“你再猜?”李海華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難不成……”陳婉茹想到某種可能,倒抽一口涼氣,把聲音壓得極低,“走私?”
李海華搖搖頭,直接給她答案,“我們找到了古代沉船。”
“古……古代沉船?!”陳婉茹感覺自己像在聽故事。
“二艘宋朝的,一艘明朝的。那片海域是古代海商的航道,如果再找應該還有更多。”
李海華唇角揚起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像是回憶起當時的情形。
暗藍如黑夜的海底,仿佛被凍結在柔軟結晶中的巨大木船,船體上爬滿了藤壺和珊瑚蟲,仿佛覆蓋著一層厚重盔甲的畸形怪物……
“船里有很多箱子,放著滿滿的金銀,不過,聽說最貴重的其實是瓷器。”
“那……那就難怪……”
陳婉茹總算知道,為什么李海華不把她父母拿走的財物放在心上了。古代沉船里的文物量是普通古墓的幾十倍,這么說來……她身邊的少年,不就是……
億、億萬富豪?!
“那、那些金餅難道也是文物?!”陳婉茹突然想起來。
“是啊。”李海華似乎覺得她誠惶誠恐的表情很有趣,微笑著點點頭。
陳婉茹一下子站起來,她想沖回家,警告父母千萬不能把那些金餅當普通金子賣掉!
走出兩步,她又回到床邊坐下,郁悶地盯著李海華,“你在編故事戲弄我吧?”
“什么?”
“沉船一般都沉沒在幾千米的深海,打撈非常困難。我記得以前在書上看過,國家水下考古要花費很長時間,投入巨額資金,還面臨著各種難題。所以現在發現沉船,都是先進行封存,預定等將來技術成熟后再打撈。你們家只是普通漁民,怎么可能一下子找到三艘古船?還能把船里的東西帶上來?”
“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么?”
李海華雙手在空氣中劃拉了一下,做個游泳的動作。
“我們家的人,都很會游泳。”
“噗哧。”陳婉茹忍不住笑了,“那你們是游到深海,赤手空拳把沉船里的文物帶上來的嘍?”
“是啊。”李海華也在笑。
“我知道了,原來你的真實身份是……美人魚!”
陳婉茹故意瞇起眼睛,像研究怪物一樣上下打量李海華。她沒有注意到,聽到“美人魚”這三個字的時候,他的眸中閃過一抹深深的痛苦。
陳婉茹想了想,又搖搖頭,“不對啊!美人魚都是女孩子吧?有男的美人魚嗎?”
“有啊。”李海華淡淡地說,“沒有男的,怎么生小人魚?”
“哈……哈哈哈。”陳婉茹又笑了,她盯著李海華的雙腿,“那你的魚尾巴呢?藏在哪里了?變出來讓我看看。”
“現在不行,等我死后,尸體葬在大海里,才能看到。”李海華說。
陳婉茹聽著他低沉的聲音,笑容漸漸凝固在臉上。
為什么……他的表情和聲音那么認真,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那我不看了。”陳婉茹悶悶地說,她的鼻子突然有點酸,“我永遠都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