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臉問為什么?”
坐在床上翻看一本時尚雜志的舍長站起來,放下手中的書,走到任明珠身邊。
“你向老徐打小報告了吧?”
“……”
“可惜,老徐人還不錯,沒聽信你的讒言!
另一位舍友也走過來,輕蔑地沖任明珠啐了一口。
“賊喊捉賊,真不要臉!”
任明珠心中第一次浮現出一種陌生的情感。
很奇妙,那奇異的黑色情緒讓她的心變冷了,不再憤怒。
“聽說你不知道大家為什么討厭你?”舍長戳了戳任明珠的胸口,“那好啊,我現在就告訴你。因為你是個‘負能量人類’。”
任明珠沒聽懂,疑惑地看著她。
舍長看了看其他室友,她們全都笑了起來。
“看,她果然沒一點自覺!
“簡單來說,就是你讓人覺得很不愉快。遠離負能量,生活才能更美好。”
“負能量就是正能量的反意詞。從心理學角度來講,樂觀、積極、開朗,就是正能量。反過來,悲觀、陰郁、消極就是負能量。你是哪一種,心里沒個點數嗎?”
“任明珠,你有沒有照過鏡子,你的眼神和表情,讓人很不爽!
“你們看,她又用那種眼神瞪我了!天哪,嚇死個人~~”
舍友們你一言我一語,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我們當然不喜歡你,因為你心理陰暗。你的那個小本子我們都看過,寫滿全班同學的壞話,還有老師,不就是改錯一次卷子,也被你記仇了!
“是啊,全世界都對不起你,就你白蓮花,你是圣女。我們都在迫害你。”
“任明珠,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你怎么對待這個世界,世界就怎么對待你’。”
“一開始大家討厭的是你身上的臭味,但你本來就臭啊,難道非要我們昧著良心夸你香?后來臭味是沒有了,但你看我們的眼神,那個苦大仇深喲!你問我們‘為什么’,我們還想問你呢,我們就怎么得罪你了?被你恨成那樣?”
任明珠沉默地聽著女孩們的指責,一言不發。
后來,她把終于找到的答案記在了最后一篇日記上。
她寫得很用力,每一筆都在后面的紙頁上印下了深深的痕跡。
【無論做什么都是錯!
【存在就是錯。】
……
任富海狠狠擤了擤鼻涕,拿著香煙的手指在哆嗦,一把年紀的人,哭得淚涕橫流,很丑很惡心,但他不在乎。
這是他第一次把一直折磨著他的秘密吐露出來,哪怕他已經把害死女兒的垃圾學校打落鬼道,卻沒人知道他和女兒的委屈,他不甘心。
所以他不厭其煩地把所有細節講給了周乾。
周乾總算明白,任富海的報復對象為什么是七中了。
因為在這場悲劇中,任明珠的死……找不到該負責的兇手。
如果任明珠不是那么要強倔強,受到傷害只會像只刺猬一樣蜷縮起來,用尖利的外殼拒絕世界。
如果同學們能多一些理解寬容,能用更成熟的心態體諒一個未成年少女卑微的自尊心……
每一根稻草都太輕了,但這些稻草又的的確確壓死了任明珠。
“她為什么自殺,你知道嗎?”周乾問。
任富海惱怒地瞪她一眼,“我說得很清楚,是這所破學校害了她!”
周乾搖了搖頭,“任明珠后來沒再寫日記,你不知道她又想了些什么,你也不知道她死前發生過什么。為了保護某些人,警方沒有把實情告訴你!
任富海的呼吸粗重起來,“你知道什么?”
“我的朋友是警察,他查過警方的案卷,上面記載了任明珠自殺的細節!
“告訴我!”任富海大吼。
任富海最恨的是,有段時間,他曾經很感激七中。
剛聽到女兒死訊的時候,打擊太大,任富海工作時一直渾渾噩噩,引發了一場事故,造成巨大損失,被單位開除了。
七中校長聽說后,主動邀請他擔任學校保安,算是給了他一條活路。
因為警方只告訴任富海,任明珠是一時沖動跳樓,他也沒有多想,對校長非常感激。直到有一天他在整理女兒遺物時,發現了那本日記……
任富海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他們……還瞞著我什么。!”任富海雙眼充滿血絲,像只重傷被激怒的老虎。
“我說的你未必會信,你可以自己去問她。”周乾說。
任富海愣了一下,茫然地搖了搖頭,“她忘了。她已經是鬼王了,沒必要記得那些污辱。”
周乾冷笑,“那個鬼王真的是你女兒嗎?”
“你什么意思?”任富海警惕地問。
周乾卻沒有回答,卻說:“自殺的人,會在死亡現場留下強烈的意念。我可以讓你跟她的殘留意識對話!
“……”
“你真想知道的話,就跟我來吧。”
周乾說著,走出工具室的大門。任富海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
兩人來到女生宿舍樓下。
灰色水泥地面上干干凈凈,沒有任何那場悲劇留下的痕跡。
但任富海卻一直記得當時的畫面,被白線圈起來的扭曲人形,深深洇進地面的大片大片暗紅色……
任明珠的尸體早早被抬走了,可任富海卻能清楚地在看到地面上,女兒破碎的頭顱和折斷的骨頭。
她眼里流出紅色的血淚,嘴巴里冒著血沫,啞著嗓子一直哭……
【爸爸……好疼……我疼……】
那個場景,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在任富海的夢里。
在擔任學校保安的那段時間,任富海從來不敢經過宿舍樓。
但周乾卻說,他最想知道的答案就在這里?
任富海緊張地緊盯著周乾每一個動作。
周乾雙眼閉起,睜開,右眼變為紅色的獸瞳,他緊盯著虛空,似乎在尋找著某些殘留信息。
隨后,周乾取出神通棍,在地上飛快地畫出連串的符文。
堅硬的地面并沒有留下劃痕,但在整張符圖完成后,金色沙塵便沿著剛才的畫過的痕跡浮現出來,一張繁復的符圖流轉著金光飄浮在空中。
周乾掏出一張符紙,向任富海問清了任明珠的生辰八字,寫在符紙上。
符紙燒過,一道模糊的影子在符圖中央緩緩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