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冷眼看著少女的表演，最初的寒意漸被攀升的怒意取代。
“我看你披了一張人皮，倒像是想學著做個人的模樣，也就對你客氣，叫你一聲鬼王。但看你這副作派，也不過是個只剩貪欲的無腦蠢貨。
狗屁的鬼王，只不過是被人用邪法強行催生出來，稍強一點的惡鬼罷了。”
少女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手指一握，六翼惡鬼在她指掌間化為污血尸塊。
周乾感覺到，從她身上散發的威壓更強了，操場上的空氣似乎開始凝固成寒冰，不止冷意滲入骨髓，連動作都變得困難起來。
臺下的鬼眾匍匐身體，瑟瑟發抖。
但周乾卻不是會受到等階壓制普通鬼眾，繼續說道。
“你給我聽清楚了！這是屬于人間道的學校。七中的學生是人間道的眾生。即使他們被人陷害，落入鬼道，也不是能任你宰殺的畜牲。”
“狂妄的小子。”少女鬼王雙眉一挑，殺機凜然，“你想挑戰我？在我的領域？”
“少廢話！老子才不想管你們這些SB蠢鬼！但你別以為人就是好欺負的！”
周乾從來沒覺得做個修行者有什么好，小時候，的確覺得修出神通很有趣，比起普通人，自己似乎要了不起一點點。
但師父卻總是板著臉，時時刻刻警告他，修行者最忌恭高我慢，不允許他在人前顯示神通。
開了陰陽眼，就只能行走在人間和異界的夾縫中，經常遇到令他不愉快的臟事。
而能看透人心世情，讓周乾很難對人類和人間產生善意和好感。
師父說人很苦，很可憐，在這紅塵人世活得痛苦又卑微，要對他們心懷憐憫。
可周乾沒修到師父的境界，只覺得多數世人不是可憐，而是可惡。
即使遇到苦難，也不值得同情，都是自作自受。
就像學校里的這些家伙，會變成丑陋的惡鬼，難道不是因為他們的業力在呼喚惡鬼嗎？
所以……
到底為什么會為鬼王的殘忍而憤怒？
周乾自己也不明白。
可是，雖然不明白，周乾卻依然火大。
看著少女鬼王那副高傲臭屁的嘴臉，他只想狠狠揍扁她。讓她知道，人類不是好欺負的！
握緊了神通棍，周乾一步踏出，從操場瞬間移動到鬼王身前。
金色棍身上靈光流轉，挾帶著凜冽風聲，對著她當頭辟下。
少女挑起唇角，陰惻惻一笑，“不自量力。”
她舉起右手，神通棍被白色纖細的手掌穩穩擋住，金色的靈光被一股黑色陰氣倒卷逼退，整根棍身像被黑色的爬蟲覆蓋，變得暗淡無光。
周乾只覺得一股森寒的陰氣迫散了護身的清圣靈力，他急忙閃退，但縮地術卻失去了效力。
一步退后，就只是退后了一步的距離，仍然和鬼王近在咫尺！
空間像是陷入了鬼王的支配，周乾有種錯覺，他變成一只被樹脂牢牢固定的可憐爬蟲。
無法逃。
鬼王探手，抓住了神通棍，邪氣順著棍身逆襲入周乾體內。
黑色冰冷的穢氣摧枯拉朽地沖撞，破壞著失去靈力守護的脆弱內臟。
周乾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強大的邪氣攪碎，忍不住嘴巴一張，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血從口中噴出，卻結著黑色的冰渣。
少女手掌一揮，空中飛濺的血凝聚成一道弧線，被她吸入口中。
“修行人的血，果然美味得多。”
周乾只覺得頭皮發麻，一陣惡心。他單手掐訣，想喚醒神通棍上的符文。
可鬼王的陰氣卻隔絕了周乾的靈力，神通棍毫無反應。
鬼王一手緊握神通棍，另一只手揪起周乾的衣領，將他扯到自己臉前。
冰冷的，帶著血腥氣息逼近。
周乾看到她微張的雙唇漸漸開裂，撕破了臉頰，露出黑紅色的牙齦。編貝般的白牙化成了尖利的獸齒，咬向自己！
媽的！
不講究的惡鬼！
“黑風！！！”
隨著周乾驚怒的召喚，一道黑色的靈光從周乾體內迸出。
一只巨大的黑色獸頭張開巨口，迎著少女，向她的頭顱咬了過去！
鬼王沒想到周乾身上還藏著一只兇暴的靈獸，驚怒之下揮掌擊出。
“吼！！！”
黑風暴怒狂嘯，迎向少女手掌。
這個瞬間，周乾覺得捆縛住他的力量有所松動，毫不猶豫，運起法訣，一步踏出，空間轉換，逃遁向遠處。
而這時，黑風巨大的身軀與少女的手掌相撞。
靈力激蕩，飛沙走石。
寬敞的講臺在兩股力量的沖擊中碎裂，下陷。
黑風不甘心地嘶吼聲中，巨大的半透明身軀被鬼王狂暴的力量沖擊，近于實質的靈體漸漸虛化，最終散為無形。
一掌擊滅了黑風，少女鬼王冰冷的目光環視四周，卻已不見了周乾。
“找出來。”
她隱含怒意的聲音向跪了滿地的惡鬼喝斥。
“這所學校是我的領域，他能進得來，卻別想再出去！”
……
黑風的靈體被少女鬼王無情擊碎的時候，周乾感應到了。
但黑風的靈丹在他體內，與他性命相合，即使形體被敵人打碎，卻不會真的死。
“黑風。”
周乾掐訣輕喚，一只巴掌大小的靈犬幻化出現，紅色的獸瞳惱怒地瞪著周乾，似乎在抗議他強迫它對上鬼王那種可怕的敵人。
周乾苦笑：“抱歉，是我不講義氣先溜掉了。但沒辦法，我要是掛了，你也就徹底完了。現在我僥幸活著，而你只是損失了一些力量，算是最好的結局了。”
“吼！”
黑風呲牙，像是在威脅周乾。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但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你鬧情緒也沒用。這片空間被鎖死，我們回不到人間，不干掉鬼王，總會被她抓出來吃掉。現在，你和我必須同舟共濟。”
黑風低吼，突然狗頭一扭，惡狠狠地咬上周乾的腦袋。
小小的犬身上，卻幻化出一只斗大的獸頭，犬牙交錯的嘴巴大大張開，把周乾的頭咬個正著，看著格外瘆人。
但其實，來自黑風的攻擊對周乾是無效的，這一咬既不會疼，也不會真的受傷。
周乾沒有掙開，苦笑著任它對著自己的腦袋撕咬一番。
“鬧夠了沒？夠了就開工吧。用你的鼻子，把藏在這所學校里的……那個人找出來。”
除了他，以人身淪入鬼道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