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沈天德不服氣犟嘴，周乾倒是有繼續發作的理由。
但人家現在認錯態度良好，又是沒經驗的外行人，所謂不知者不罪，周乾也不好再追究。
“算了，你的傷怎么樣？”
周乾瞄一眼沈天德脖子上的血肉模糊的傷口，好氣又好笑。
偏偏傷在那種顯眼的地方，還是被女孩子用牙咬出來的，這要是讓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肯定會產生香艷的聯想。
沈天德爽朗一笑，“沒事兒，不怎么疼了，反正得送她回醫院，順路讓醫生給包一下就行。”
王芬還在沈天德懷里睡得香甜，唇角微微上揚，是甜美幸福的弧度。
也許，她正做著和母親在一起的美夢吧。
沈天德不忍心叫醒她，一手環住她肩頭，一手抄向她腿間，想把她抱起來。
但周乾卻快了一步，彎下腰，把女孩公主抱在懷里。
“咦？”沈天德一愣。
“你一個傷殘人士，就別逞能了，我送她回去。”
周乾的語氣雖是嘲諷，但說出的話卻是截然相反，聽得沈天德心里一暖。
“用法術嗎？”沈天德羨慕了，笑得賊忒兮兮，“那我呢？就沒點傷員的福利待遇？”
周乾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也想被公主抱？”
“呃……”
沈天德糾結了，講真，他其實挺想答應。但奈何他個子比周乾還要高出半頭，體型更是比人家少年郎大了一圈，抱起來那視覺效果實在辣眼睛啊！
“這回就算了，但是回頭有空，你得帶我用法術跑一次。”
沈天德討價還價，周乾把大道理講一百遍也沒用，他就是一沒追求的凡夫俗子，對神通既好奇又羨慕！
“算了，不跟你耍嘴皮子。站過來，抱住我。”
周乾沒好氣地說。
坦白說，經過剛才的兇險，已經證明了校園里隱藏著個狡猾陰險的可怕敵人，周乾現在真不敢讓沈天德單獨行動。
“啊？”沈天德一愣，“讓我公主抱你嗎？難度系數有點高啊……”
腦補出詭異的畫面，周乾懷里公主抱著一個王芬，他再公主抱一個周乾……
疊疊樂嗎？
“少貧嘴了！站在我身后，抱住我的腰。”周乾指示。
“哦哦。”沈天德走到周乾身后，伸出手臂，環住周乾的腰。
臉上繃不住有點想笑，感覺這個姿勢……
親昵得有些曖昧。
沈天德這人大大的虛偽，明明心里發噱，臉上的表情卻更正直了。
“抱好了。”
說著，還緊了緊手臂。
周乾懷里抱著個女孩子，手指卻一點不受影響地掐出指訣，隨著口中唱出咒文，四道透明的符文從指間彈出，分射到身體四方。
前后各兩枚符文在空中翻轉變幻。
沈天德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過去，只能看到光符變作四團模糊的虛影。
但映在周乾的右眼里，那四道影子卻是四個扎著羊角辮，白生生粉嫩嫩的小娃娃。
紅艷艷的肚兜，紅艷艷的頭繩，紅艷艷的紙甲馬綁在胖乎乎的小肉腿肚上，映襯得他們的皮膚慘白得有些瘆人。
仿佛冰雪捏成的可愛人偶。
逗萌可愛的四個娃娃圍在三人身邊，沉腰扎馬，肥嫩嫩的小腳踝上銀鈴晃動。
娃娃們像喝醉了酒似的，踢腿前跨，踏出了整齊的步伐。
隨著他們的這番動作，周乾和沈天德的身體緩緩升高，離開了地面。
“我擦！！！”沈天德忍不住一聲怪叫，“飛升了！”
“離飛升還遠著呢。”周乾吐糟。
沈天德這下可美了，總算是親身體驗了一把向往以久的法術神通了。
從今往后，哥們兒也是真．上過天的人了！
沈天德小心翼翼地踩踩腳下，像踩在一個透明的裝滿水的氣球上。
“我丑話說在前頭，萬一你中途松手，掉下去摔死了，我可不負責。”周乾提醒。
“你放心！我就是掉下去摔死了也不會松手！”
沈天德說著，又緊了緊勒在周乾腰間的手臂，手指相扣，保證穩妥。
“那，這就走了。”
周乾口中輕喝咒令，四個胖娃娃挺直了腰身，八只小手齊齊上舉，三個人像是被他們抬起來似的，向著上方直沖而去。
“天花……”沈天德慘叫。
最后一個“板”字還卡在喉嚨里，像是流光穿過一團團白色的棉花糖，眼前已經霍然開朗，變成了透明清澄的墨色天海。
巨大的銀月仿佛被放大了數倍，似乎觸手可及。
清風在身外呼嘯而過，觸目一片玄妙景色，沈天德腦中突然浮起很適合此情此景的一闕詞——
憑高眺遠，見長空萬里，云無留跡。
桂魄飛來光射處，冷浸一天秋碧……
寬袍大袖飄逸若仙的蘇東坡吟唱未休，輕鎧勁裝苦大仇深的辛棄疾又放聲高歌——
乘風好去，長空萬里，直下看山河！
斫去……
沈天德正美得意亂神迷，沉浸在充滿古典文藝范的幻想YY中，身體卻突然急墜而下。
被忽視了的萬有引力像是報復性反彈，以無法違抗的物理規則之意志將三人重新抓回地面。
“哎？怎么掉……”
沈天德驚訝地問，可再仔細一看，白墻整潔，藥味撲鼻，居然已經到了王芬的病房。
“這么快？！”他連兩首小詞都沒唱完！
“本來就沒多遠，難道還要飛上個把小時？”周乾沒好氣，“松手吧。”
沈天德戀戀不舍地松開環在他腰間的手，眼神哀怨，像一只被主人狠心拋棄的哈士奇。
周乾把王芬放在病床上。
女孩大概真的是累了，依然睡得香甜。
“話說回來，這是什么法術？真不錯~~”沈天德意猶未盡，語氣里滿是暗示。
“小鬼抬轎。”周乾淡淡回答。
這法術修行者遠行，不想消耗自身靈力時常會使用。周乾還未出師，沒有獨自出遠門的經驗，所以他很少召請小鬼。
主要是這次身邊累贅太多，總不能懷里抱一個背上再扛一只，就讓四個小鬼代為辛苦了。
“可惜就是距離太短了，不過癮。”
沈天德搓手，涎著張討好的笑臉。
“小半仙，改天有閑再帶我玩一次吧。咱們來趟周游世……呃，環游祖國大好河山。”
“呸。”周乾失笑，“想得美，小鬼再怎么說也是陰物，小心他們聽到雞叫直接把你扔下去。”
“還有這種風險？！”沈天德大驚失色，暗自慶幸城里養雞的人家少。
周乾沒再理他，站在王芬面前，伸出手指，在她額頭上方凌空虛畫。
淡淡光華流轉，化為金砂灑在女孩熟睡的安祥面容上。
“你要讓她忘掉這一切？”沈天德問。
“嗯。”周乾淡淡應了一聲，“我答應她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