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
沈天德簡直要感動淚奔,立馬停下搔首弄姿的動作,像只矯健的獵豹警惕地轉過身。
灌木叢旁,一只白色的大胖老鼠雙腿站立,黑豆似的小眼睛緊盯著他。
“沈天德!沈天德!”
怪鼠尖尖的嘴巴開合,唇上細須輕輕顫動,聲音的的確確是從它小小的身體里傳出的。
“沈天德迷戀……”
怪鼠話沒說完,半空中一道黃色的符紙閃著異光飛落。
“呀!”
怪鼠驚叫一聲轉身就逃,但那道紙符已經穩穩落在它身上。
于是,小畜牲保持著上肢將要撲地的地作,像被瞬間丟進了液氮,僵硬了。
周乾現身,長腿一跨跳過長椅,來到走廊上。
經過沈天德身邊時,似笑非笑的看了胸膛半裸,露出性感鎖骨和結實胸肌的風騷舞男。
嘴角抽了幾抽,好不容易憋回了快要爆出來的大笑。
“警察叔叔,了不起,想不到你還有這個技能,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周乾拱拱手,行了個古禮,表示甘拜下風。
“叫哥哥!”沈天德厚著臉皮,捏著嗓子冷哼。
他裝得冷艷高貴,其實內心血淚長流,只恨不能刨個地洞把自己埋掉。
完蛋完蛋,以后在小半仙面前,再也別想抬頭挺胸做人了。
周乾走到怪鼠身旁,它比吳勁松所見的時候,體形變大不少,現在已經足有滿月的貓咪大小。
顯然,這段時間,它從春夢的受害者們身上得了不少好處。
是的,周乾認為,受害者絕不止吳勁倯一個。
只是那孩子醒悟得早,運氣也好,遇到了沈天德。
如果繼續下去,被風月寶鏡吸干的賈瑞就是這些人的前車之鑒。
沈天德湊了過來,指著怪鼠身上的符紙。
“這是什么?”
“定身符。”
“哦哦。”沈天德來勁了,“把這符貼在人身上,能不能把人定住?”
“能。”周乾點點頭。
沈天德眼睛亮了,“你們這些修行人真小氣,這么好的東西,也不知道共享給公安機關。要是有這東西,抓壞人能省多少力啊!”
“不好意思,這符只有修行人能用。在普通人手里只是張黃紙。”
“……”沈天德西子捧心,大受打擊,“這樣還說神通沒用,你師父真是大騙子!”
涉及師道尊嚴,周乾沒再接話。
沈天德打量著被紙符定住的怪鼠,心生感慨,這世間到底有多少的不可思議?
“這小怪物怎么會知道別人的名字?”
“剛說過啊,鬼都有神通,或強或弱,這只魃鬼能叫出人名,是有它心通。”
“真?人不如鬼。”沈天德不忿。
周乾笑笑,從長廊邊的樹叢里撿了根樹枝,彎下腰,在僵硬的怪鼠身邊畫了一個圈。
圓圈直徑半米,剛好把小畜牲圈了起來。
畫好圈,周乾又從袖中摸出張符,隨手在空中一抖,那符就燒了起來。
沈天德只看到符紙眨眼被燒個精光。
但在周乾的左眼中,從化為灰燼的符紙上,流出一道道金紅色的靈光,像炸開隕落的煙花,帶著夢幻的光痕,滲入了畫在地上的那個圓,將畫在地上的痕跡渡上一層金屬的光澤。
“這是……?”好奇寶寶沈天德又問。
“劃地圍牢。”周乾把樹枝丟回樹叢,“你崇拜的孫悟空也用過這招。”
“哦。”沈天德一砸拳頭,“三打白骨精那段。”
“嗯。不過,孫悟空那圈是不讓妖怪進,這個圈是不讓魃鬼逃出來。”
“原來西歧的刑罰不是靠人自覺,是用了法術?”沈天德又想到《封神榜》的劇情。
“對,上古修行人俯拾皆是,周文王更是能改進八卦的圣賢大牛,劃地為牢可不是真的在地上畫個圈就能困住人,是要詔請獄神守衛的。”
周乾解釋之后,彎下腰,將貼在怪鼠身上那張定身符揭下來。
“吱!”
怪鼠完全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繼續被定身之前的動作,埋頭逃躥。
當它肥短的小腿將要跨過畫在地上那道線時,一道靈波沖天而起,像透明的墻壁一樣,將它擋了下來。
怪鼠沖勢太猛,撞在靈波上,被反彈的力量摔了個跟頭。
小畜牲打個滾翻身而起,驚恐地逃向另一邊,又是同樣的下場。
“哈哈,蠢萌蠢萌的。”
雖說心里知道,這個披著可愛鼠皮的家伙其實是可怕的鬼怪,但沈天德還是敗給了眼睛的欺騙,
“那是你沒中它的邪術。”周乾沒好氣,“等你被它捉住,就知道它的厲害了。”
沈天德想起吳勁松可憐的模樣,如果自己也……
惡寒。
沈天德臉一板,重新端正了心態。
怪鼠在“地牢”里東奔西跑,摔了不知多少個跟頭。
可愛呆萌的小臉因憤怒而猙獰扭曲,白色的皮毛根根炸立,像一只畸形的怪獸。
“周乾!周乾!你不要多管閑事!旁人困果與你何干?快放了我!”
不愧是有他心通的邪物,只這片刻,就摸透了周乾的性情。
“……”
周乾沒有應聲,只是平靜地看著它,清澈的右眼里,有異光閃爍,黑色的瞳孔縮成狹長,變化為赤色的野獸豎瞳。
兇煞之氣在周乾的眼睛里流轉。
那怪鼠在陰相右眼的凝視下,停下了奔逃的動作,小小的身軀劇烈顫抖,白毛恢復了柔順,小圓眼里的嗜血兇光也消失了,看起來有些可憐。
“法師,法師,求你放過我。”
“你越界了。誘人淫欲,吸食精氣,皆是惡業。”周乾這時終于開口。
“法師饒命!我知錯了……”
怪鼠短小的上肢合攏,像做揖一樣拼命晃動。
“念在你還沒有造出殺業,我給你兩條路。”周乾的聲音很冷,“舍棄此身,回返鬼道。或者,我讓你惡報立現,重墮地獄。”
“嗚嗚……”
怪鼠從嗓子里發出絕望的悲鳴,聽起來像是小嬰兒在哭。很明顯,周乾給出的兩條路,它都不想選擇。
周乾沒有等太久,替它做出選擇。
“看來,你是要選擇第二條路。”
說著,周乾從袖中又拈出一張紙符,低聲唱起咒令。
“鬼道!我回鬼道!”怪鼠驚聲尖叫。
周乾停止了唱咒,冷漠地凝視著它。
“立鬼誓。”
“我即刻舍棄此畜牲之身,回返鬼道。罪業未消,絕不涉足人間。若違此誓,鬼身消亡,永墜無間地獄,受風刑礪魂之苦。”
“好。”
周乾滿意地點點頭。伸出右手食指與中指并成劍指,在虛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符文。
那符文化成一道鋒銳的劍光,斬過怪鼠的身體。
怪鼠“吱呀”慘叫一聲,小小的身體抽搐幾下,掉在地上動也不動。
但它的身上并沒有血流出,周乾所畫的法劍并不是真劍。
隨后,一道污濁的黑風從怪鼠的尸體上飛出,在空中盤旋悲鳴。
周乾的異色雙瞳凝視著那道風。
怪風呼嘯,如泣如訴,在虛空中留戀盤旋幾圈,終于還是消失不見。
周乾看那黑風已去,又摸出張符,隨手劃過虛空引燃,丟在怪鼠的尸體上。
金色的火焰燒了起來,很快,將那小小的鼠尸燒成一片灰燼,混在花叢的泥土中,難以分辨。
清冷的月光下,花園復歸了平靜。
周乾的雙眼也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