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路陽看著我的眼，笑得深邃，眼底泛起淡淡的光，菱唇微啟，說出了答案。

“媽媽嘆息著告訴了姐姐，我們一直都想要對你好，可是你太乖巧，從來不說自己喜歡什么，想要什么，我們根本不知道應該怎么去愛你。”

我懂得了沈路陽話中的深意，緩緩躑躅，埋下了頭。

“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需要什么，又害怕什么，直接說就好了。懂得示弱撒嬌，也不是一件壞事。”沈路陽溫柔的眸光如玉般溫潤，又更勝春水般清澈明亮。

我壓抑著，垂目看向地上飄零的落葉發怵，不知該說什么。

興許懂得了我的想法，沈路陽忽而一笑，笑得暢然開懷，像是山間清新的輕風，和夜里明朗的皓月。

“好了，你就是你，若是將柔軟脆弱統統表現出來，蘇黎便不是蘇黎了，你就這樣已經很好了。”

又緩了緩，沈路陽清雅淺笑，淡淡言道：“或許應當換我更聰明一些，你不愿意說，就讓我去懂你好了。”

心底五味雜陳，我不知怎樣表現自己的感激，只靜靜凝視了他一眼，希望他能夠懂得。

“想必你也沒有了繼續爬山的興致，我們回去吧，正好趁這個機會帶你去那家法國餐廳。”沈路陽挽起衣袖，瞥了眼時間。

看著一眼望不見盡頭的山，點下了頭。

經過了肖明睿的事情，我身心疲憊，更是興致乏乏，或許換個放松的地方吃飯，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下山的路上沒有了肖明睿的干擾，時而徐徐迎來一陣輕盈的風，到達山腳的時候，除了腳有些酸軟，身體的疲乏和體內的熱氣，已經消散了大半。

法國餐廳是一個中年法國男人所開，是沈路陽打過幾回照面的朋友，看見我們走進的時候，笑著迎了上來。

看著眼前大腹便便，卻笑得親切的法國男人，我產生了一股莫名溫馨的感受。

“眼光不錯，女朋友很漂亮。”

聽著他用流利卻語調奇怪的漢語贊美，我紅著臉微笑。

“只是朋友。”沈路陽連忙糾正，又笑道，“不過我正在努力，讓她成為我的女朋友。”

“噢！”法國男人向我伸出了手，“抱歉，我誤會了。”

我搖搖頭，抿唇而笑，用法語應道：“沒事，你好。”

法國男人驚訝的看著我，冰藍色的雙瞳放光：“你竟然會法語？！”

“她去法國待過幾年，剛回來不久。”沈路陽隨意同他交談幾句，帶著我入座。

餐廳臨江，窗邊的視野極好，能將江面的風光盡攬無余。

我偏過頭，迎著江風，心平氣和的感受著景致。

“喜歡這里？”沈路陽縹緲的聲音襲來。

我回過頭去，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癡迷得有些不禮貌，尷尬的笑了笑：“這里很適合放松心情。”

“喜歡就好。”沈路陽好似松了一口氣，“這里都是不太尋常的法國菜式，只怕你會不習慣，特意想要帶你來，是因為這里的每一道菜都是獨創，因為老板喜歡中國文化，所以每一道菜，都有一個很特別的中文名。”

我等著下文，沈路陽卻不說了，留下了懸念。

“等到菜上桌的時候，我告訴你。”

我笑了笑，難怪點菜的時候不讓我看菜單，原來是特意賣了關子。

第一道菜叫往生，菜名由來是那句“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取材玫瑰花粉，用新鮮的玫瑰花瓣作為綴點，淡染水露。

第二道菜叫斷愁，味道清新淡雅，倒是有幾分能夠叫人忘憂的味覺體驗。

幾道菜接連上桌，伴隨著沈路陽的介紹，我對那個法國男人越發敬佩。

最后上桌的是壓軸的菜和一壺名為秋釀的酒，秋釀顧名思義，用秋天的新桂、秋菊、果子和糧食釀造，封存到第二年取出。

我目光專注的放在那道壓軸的菜上，甚有興致。

“這是什么？”

“孟姜。”沈路陽淡淡笑著，不徐不緩的吐出二字。

“孟姜女？”我疑惑一問，不解其中意味。

沈路陽剛一點頭，又搖頭，再度開口，眉眼皆是極致的溫柔：“出自詩經中的一語：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我未見過此詩，因而不解，想讓沈路陽解釋給我聽，他卻怎么也不肯說了，只轉開了話題。

“小黎，無論你還需要多長時間，我都會等你。等到你心底徹底放下過去的一切，能夠坦然從容的接受我那天。”

我一驚，望向沈路陽，正好撞見他眸心的暖意。

他堅定而充滿溫暖的神色告訴我，他能夠給我一個家，一個牢不可破，再堅實不過的港灣。

“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分明我們以前不算太熟悉，畢業之后，也再沒有任何聯系了。”我第一次凝視了他這么久，平靜而問。

沈路陽笑著，眸光透著神秘的異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嗔怪的睨視他一眼：“怎么忽然說出這么文縐縐的話來？”

沈路陽噙笑不語，伸手摸了摸我的頭。

吃過飯后，我們選擇了散步回家。

送我回家的路上，沈路陽與我聊了不少的閑談。

由大學時的生活談到了學術論文，又從時下的娛樂花邊談到了時事政治，天南海北，唐詩宋詞，暢所欲言。

瑣碎的聊天之中，我意外發現，沈路陽竟和我有不少的相似之處。

從人生追求，到閑時愛好。

從霍禇晏那段失敗的感情之中，我也算得到了不少的教訓。兩個人想要長久的在一起，不僅需要荷爾蒙分泌下產生的諸多好感，更重要的，是兩人的契合。

只有志同道合，才能夠順利而愉快的共度余生。

到了樓下，我轉身離開，第一次有了還想留下來多聊一會兒的沖動，只是最終理性勝過了感性，我沖著沈路陽典雅一笑，灑脫從他的視線中走出。

過去的一切已經成為既定的事實，我只希望，這一次，能夠順順利利，不要再生任何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