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晏明深沒有說。
因為他記得,當初在首映禮的花園里,當他說出這個提議的時候,杜聆微的反應。
她那么哀傷,眼眸里流著淚,說讓她離開,說她要的,自己給不起。
晏明深當時被盛怒和暴戾的情緒所包圍,根本無法理解杜聆微的意思,只覺得她拒絕了他,卻選擇了蕭喻,這個事實讓他憤怒的失去理智。
而現在,他慢慢的撥開了縈繞在這個女人身上的迷霧,慢慢看清了一點,也明白了一點。
她無聲流淚的模樣太過絕望,晏明深再也不想看到,更不希望造成她這樣悲傷的人,是自己。
他不想再成為幫兇了。
杜聆微所面對的世界,過于冷漠而殘酷,讓她遍體鱗傷,偏偏又那么倔強,忍著痛也不會吭一聲。
她哀絕的說,你給不起。
給不起什么?
給不起她尊嚴,給不起她陪伴,給不起她,一個完整溫暖的家。
一根細長的煙轉瞬間便到了盡頭。每每他煩躁的時候,吸得總是很快。
晏明深按了按眉心,抬手拿起手機,撥了一個從未打過的號碼。
“喂?誰啊?”
張揚不羈的聲音傳出來,晏明深懶得啰嗦,簡單的道:“杜聆微的地址給你發過去了,給你半小時時間過來接她。”
“在路上了,老子速度都飆起來了,后頭一堆交警……等等,你誰啊?”
杜烈瞬間嗓門大的差點把聽筒都沖破了。
“你還有二十九分鐘,你不來人我就帶走了!”
“媽的敢威脅老子,你等著,有種別跑!”
掛斷電話,晏明深坐進駕駛座,又拔出一根煙點著了。
杜烈的越野車在二十分鐘之后到了,晏明深看著他和聆微上車,直到越野車的尾燈消失在拐彎處,他終于啟動了引擎。
地面一堆的煙頭,絲絲縷縷的冒著白煙。
即將進入南都市中心的時候,放在沙發皮座的上的手機又一次震動起來。
晏明深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心里忽而有種不想接電話的感覺。
他極快的忽略掉這絲突如其來的煩躁,開通了藍牙。
“瑤——”
“晏總,您要回公司了么?”
林顯的聲音冒出來,晏明深打住話頭,蹙起的眉頭松了松,簡短的應道:“嗯,馬上就到。有急事?”
“是……等您回來再說吧。”
晏明深低沉道:“你現在說。是不是南方商報那邊有消息了?”
他臨走前剛剛從南方商報的訪談上下來,那一場訪談明顯是有預謀的,借著他直播采訪的機會,問出那么多精心準備的問題。
晏明深一向不喜歡媒體,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面,這種訪談還是第一次,也是因為和南方商報合作過很多次,幫忙宣傳了無數晏氏的商業項目,作為感謝才會答應商報的主編。
這唯一的一次機會,居然給用心叵測的人利用了,還挖出了五年前的隱秘,可見對方是個很不好對付的人物,甚至是籌謀已久了。
“那個主持人害怕晏氏報復,承認是被人收買的,現在已經被南方商報開除了。但是和她接頭的只是中間人,并不是背后的主謀。我們還在調查。”
林顯頓了一下,口吻有點嚴肅:“晏總,訪談的問題我會弄清楚,但現在還出現了一些奇怪的事。”
晏明深在路口的紅燈處停下車:“說。”
“最近南都商界冒出來一個叫Z.K國際的跨國集團,風頭很盛,而且處處和晏氏涉足的領域進行惡行競爭。”
晏明深聽了卻沒有像林顯那樣如臨大敵,只是冷冷道:“這種情況又不是第一次了,緊張什么,按以往的方式處理就行了。”
只要是商人,根本的慾望都離不開“利益”二字。但凡敢和晏氏叫板的,其實都不是真正想要成為死敵,而是一種類似戰前的叫囂,證明自己的實力,以便在談判桌上拿下更多有利的條件。
“但是,這個Z.K不太一樣。”林顯的語氣更緊張了:“它是通過借用晏氏的名號,迅速打開了南都市場!”
晏明深黑眸一凜:“什么意思?”
“我們調查過和它合作的公司,全部是晏氏之前的商業伙伴。我和這些合作方聯系過,他們都以為自己是和晏氏簽的合同!”
晏明深的瞳孔危險的一縮。
這種混淆視聽的手段都能用出來,要不然就是對方太幼稚,要不然就是……
綠燈亮了,晏明深一腳踩下油門,帝國大廈高聳的頂尖已經印入眼簾。
“我知道了,你們先不要打草驚蛇,等我回去處理。”
“是。”
林顯應聲之后,電話還未掛斷:“晏總,關于您之前讓我調查的尹凜這個人,您還有印象么?”
“我記得。”
晏明深的情緒有一絲冷淡:“現在不用查了。”
他當初調查尹凜是怕劉三青通過尹凜的關系找到杜瑾瑤,為了保護杜瑾瑤才有這個命令。現在……
杜聆微清冷的面容又一次在他的腦海中閃現,晏明深心底嘆了口氣。
那個倔性子女人,非要繼續給杜家賣命。如果以后還有類似的危機發生,他可能最先保護的人要換成她了,畢竟她被杜庭江那只老狐貍拿著當槍使。
他再也不想經歷那樣的驚魂時刻,眼睜睜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她……
“啊?”林顯立時有點猶豫:“但是……”
“已經查過了是吧?”
林顯的效率晏明深很清楚,也不覺得奇怪:“查出來什么了么?”
他其實就是隨口一問,并不想聽結果。
尹凜的身份簡單,又是享譽海外的鋼琴家,如果真有什么黑料,不用他們查,那么多媒體狗仔早就挖出來了。據說尹凜還是一個樂癡,生活中除了音樂就沒別的了,這種性格更不可能有什么可查的。
林顯這么猶豫,唯一可能的就是他查到當年杜瑾瑤和尹凜的那一段了。
然而沒想到的,林顯說的竟然不是這個。
“是這樣,因為尹凜是外籍人士,我們不好調查,就請了國外的私家偵探。”
“私家偵探給的調查資料里,其中一項包括尹凜銀行賬戶的流水。絕大多數流水都是國外交易,唯獨有一筆錢款,卻是打進國內的,而且收款方是南都的地方銀行。”
“我覺得奇怪,就順著查了一下。那張打款的銀行卡已經一年多沒用了,唯一的一次交易就是這筆跨國匯款。交易時間是在兩個多月之前,收款方是……”
林顯頓了一下,似乎是感到極度的費解,才把后面的人名說了出來。
“是楊眉。”
晏明深猛地蹙眉:“你說誰?”
“晏總,是我們公司前段時間被開除的那個員工,楊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