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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瓷剛到家,鄭天得鄭律師來電話,時間很晚,就算加班律師也應該休息了,私人律師事務所比較認真負責,還惦記著她的案子。

鄭律師客套的話沒多說,只道:“今天我去跟高教授接觸了下,人沒見到,助理接待的我,你們家事我不清楚你什么態度,周旋了一番就回來了。”

梁瓷脫了鞋換上,把包掛起來:“需要了解什么,您直接說就可以。”

那邊道:“你打定主意離婚?”

“是。”梁瓷回答。

鄭律師:“從保護女性的方面考慮,我是建議你暫緩這事,注意收集證據,離婚時也好爭取財產。”

梁瓷愣了一下,動作微滯,想了想說:“房子車子本來都是他的,我只想悄默聲把婚離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鬧上法庭。”

那邊有些吃驚,鮮少遇見要求這么簡單的客戶,有些新鮮,“財產方面沒什么要求?”

梁瓷說:“沒有。”

對方頓了幾秒,“電話里說不清,咱們約個時間詳談吧。”

她沒有異議,商定好時間和地點。明天下午三點,學校附近咖啡廳。

她很理解鄭天得的想法,因為大部分女性面對丈夫出軌一事上,要么隱忍維護家庭,選擇不計前嫌,要么會決絕離婚,從財產上得到稍許補償。她算另類,只求離婚不求財產。

高永房雖然有錢,但都是婚前財產,認識他的時候就已經有現在的家業,她沒參與,跟她也沒關系,她覺得自己還年輕,工作好,收入不成問題,沒必要為了那點財產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當初她嫁給自己的老師,本就存在非議,很多人不看好,甚至陰謀論,覺得她年紀輕輕這么選擇,不是為了高教授的錢,就是為了高教授的權。

婚后半年,她站在風口浪尖不被認可,如今議論之聲剛消散,卻又要離婚。

在外人眼里,大家可能會說,你看,梁瓷真聰明,一結婚一離婚,立馬得到一筆財產,年輕姑娘都學著點。

學校的圈子本來就小,她跟高永房在一個學院里工作,高永房是名聲在外德高望重的教授,她是剛畢業留校的女博士,實在不想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笑料。

梁瓷不用想就知道會有很多惡意揣測,別看高校里的老師學歷高,除去學歷,也都是凡人,具有八卦的本性,也具有社會人士的險惡。阿諛逢迎見風使舵,各種黑暗內幕不比公司上班族少。

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存在爾虞我詐。

她嫁給高教授以后,耳濡目染不少,如今的學術界,能有幾個清高自持兢兢業業,不被世俗紛擾專心搞學問的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梁瓷不敢說自己清高,但她好面子,包袱很重,不想被人背后議論紛紛。

而且,高永房是她的老師,梁瓷覺得自己很難做,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嫁給了老師,感情不和,鬧也不好,不鬧也不好,這幾個月左右不是。

縱使潑高永房臟水,稍不謹慎,也會惹自己一身騷。就感覺自己被置于沒有退路之地,左邊是虎穴,右邊是蛇潭,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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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沒休息好,梁瓷早晨起來看見眼底黑眼圈若隱若現,眼皮子也有些浮腫,只能用遮瑕筆遮擋。

李容曼已經到辦公室,瞧見她主動坦白:“我昨天跟王鳴盛約會了。”

梁瓷打開電腦,從電腦前抬起頭,“我知道。”

李容曼驚訝,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她笑:“我猜的。”

李容曼不加隱瞞:“原本我還想去看個電影,暗示了一下,可能我說話太隱晦,他沒聽懂。”

梁瓷沉默了一番才說:“你真對王鳴盛很有感覺嗎?”

李容曼點頭:“不然呢?”

她:“為什么?”

對方客觀點評:“總感覺他很爺們,心思深沉看不透,很有挑戰性。”

說完又道:“你不懂,反正你眼光不行。”

梁瓷被戳到痛處,眼神逐漸變得黯淡,抿嘴道:“我看男人的眼光的確不太準。”

李容曼頓時發覺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不好意思地彎嘴,安慰她:“誰還沒遇見過幾個渣男。”

梁瓷勉強笑了笑,緘默不語,低下頭忙工作。

原想告訴她昨晚自己碰見王鳴盛的事,想了又想還是忍住,戀愛中的女孩子心眼小,就像繡花針的針眼一樣,特別愛多想特別愛吃醋,她還是不說為妙。

剛做了兩個表格,電腦彈出微信消息,陌生頭像請求添加好友,備注:王鳴盛。

梁瓷沒質疑就同意了,現在的社交軟件都可以訪問通訊錄進而推薦共同好友,她跟王鳴盛不算熟悉,見了幾次也不算陌生。

一天沒有人找梁瓷,手機安靜的躺在兜里。下午赴鄭律師的約,之前經李容曼介紹認識的,不過一直在電話里談,還是頭一次見面。

李容曼提起來鄭天得有諸多看不上,暗示鄭天得是沿海小漁村出身,祖傳三代老漁民,說話甚至都會帶著一股子海腥味。

所以在梁瓷印象里,想起鄭律師腦海便會情不自禁浮現出一張漁網,今天看見對方西裝革領,無框眼鏡下透著精明,才明白李容曼有多不靠譜。

簡單一番交涉,她心里有了底,放心委托他。

臨走時梁瓷道謝:“謝謝鄭律師撥冗跟我見一面。”

鄭天得很和氣:“應該的。”

他提起公事包,走了兩步,回身道:“不過有個事忍不住想解釋一下。”

梁瓷抬頭:“您說。”

他:“我不愛吃魚。”

梁瓷:“……”

沉默片刻她才說:“過來時容曼提了兩句關于鄭律師你的事,我就以為……”

鄭天得道:“就因為這樣,對吃魚一直苦大仇深。”

梁瓷抿嘴一笑,“那下次再有機會一起吃飯,鄭律師就不要不好意思,想吃什么點什么。”

鄭天得說:“可以。”

外面的天色稍暗淡,喝咖啡談事情加吃飯,花費了大概三個多小時。在梁瓷預算時間內。

雖然天天在學校上班,她很少閑庭信步,好好看一眼一路風景,感覺前兩天銀杏還一樹金黃,耀眼斑駁,今天偶然抬頭,竟然光禿禿一片葉子也不見了。

就像被學校負責養護的人一個樹枝一個樹枝挨個擼了似的,干凈的出奇。

天很冷,這條小道也很安靜,手機鈴聲像個不速之客,劃破沉寂。

陌生號碼,梁瓷接了:“喂?”

那邊說:“是我,盛哥。”

盛哥?王鳴盛?梁瓷能想到的人就是他了,因為昨天才見過,所以下意識想到他。

她反應還算敏捷,遲疑片刻,試探道:“是王總嗎?”

王鳴盛笑開:“不是說了,不要叫我王總,生分。”

說完梁瓷便不搭腔了,沉默了三秒才問:“你有什么事嗎?”

聽筒里傳來的男人聲帶幾分低沉,語氣很客氣:“我聽說你們學校有很多選修課是吧,可以旁聽蹭課那種?”

梁瓷:“按理說應該都可以蹭課,也沒人會在意這種事。”

王鳴盛說:“我想跟老師學英語口語,感受感受大學氛圍,能不能幫我要個這方面的課表?”

她啊了一聲,質疑的口氣,失笑道:“現在學期末,都結課了。”

王鳴盛:“……”

他這廂一時間詞窮,下一秒又聽梁瓷說:“不過下學期的課表教務處應該已經排出來了,我可以幫你問一問。”

他:“什么時間有空,請你吃飯。”

梁瓷皺眉:“吃飯?”

他:“你方才不幫我忙了,所以請你吃飯。”

她又笑了,柔柔的聲音透過手機很綿軟,“王總,你不用這么客氣。”

又是王總?王鳴盛喉結動了動,耷拉下眼皮說:“要不你跟李容曼一樣,叫我盛哥吧。”

梁瓷低著頭眨了眨眼,“嗯……盛哥。”

王鳴盛嘴角立馬往上一揚,眉梢皆帶上喜色,語氣就像剛才一樣正常,“不吃飯是不想給我面子?”

梁瓷不知道怎么說,有些著急,“不是,我是覺得……”

“既然不是就不要推辭,我這人就是這么豪爽,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不喜歡拖拉。”

“……”梁瓷覺得這不叫豪爽,叫上綱上線,她是老師,問教務處要課表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實在談不上多大的恩惠。

不過像他這樣踏出社會許久還有一顆進取心是值得鼓勵的,只是學英語口語的方式不對,他這樣有財力的社會人士,應該請個一對一家教。

王鳴盛無干內容不多說,掛斷電話。

梁瓷回學校拿上東西打道回府,到家時腳腕有些累,沒幾雙好穿的高跟下,又覺得今天要見律師,就往干練成熟這個方向打扮。

剛脫下鞋聽見客廳走動,高永房主動出來,似乎是在等她,兩人簡單對視。

梁瓷一手扶著鞋柜,另一只手里拿著高跟鞋,剛從外面回來,頭發被冬日的寒風吹得有些凌亂,高永房衣著妥帖,帶著成熟儒雅,對她很客氣的笑了笑。

“小梁,你進來,占用你幾分鐘的時間。”

說話的語氣就像老師對學生,客氣,和藹,進退有禮。

梁瓷有些恍惚,往日情景再現一般,她被勾起懷念卻不再擁有的記憶,輕手輕腳放下鞋,直起身走過去。

不知道此時此刻要不要應景地叫一句高老師。

高永房坐下,朝沙發攤手一指,“坐。”

梁瓷垂頭說:“我還是站著吧。”

高永房看她,表情略帶歉意,“你請得律師今天去學校找我了,不過我今天有重要的事,跟學校的幾個大領導吃飯,抽不開身。”

梁瓷點頭:“嗯。我知道。”

高永房誠信懺悔:“小梁,我確實不是個合格的丈夫,老夫少妻本就存在爭議,委屈你了。你是個懂事的姑娘,還曉得給我留面子。”

梁瓷不為所動,就問:“你想說什么?”

他嘆了口氣,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你既然決定離婚,我不能厚著臉皮拒絕……不過你可能聽說了,我最近要往上升,這個節骨眼,不宜傳出家庭不睦的丑聞。離婚的事,咱們先擱置一下,你看行不行?”

她慢慢眨了下眼,一動不動看著他,“然后呢?”

高永房道:“我痛定思痛,決定改過自新回歸家庭……你任職不久,資歷尚淺,等過兩年,看有沒有機會評個副教授職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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