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一件淡色的休閑襯衫,松松垮垮的,上身看起來要比之前單薄些。
能在生意場上把這么隨意的風(fēng)格,都駕馭得如此有氣場有壓迫的,我也只見過喬知夜一人。
他的頭發(fā)剪短了,五官顯得更加深邃立體。
只有那雙熟悉的眼眸,一如之前般夾冷風(fēng),帶寒霜。
他向我看過來時候,我渾身觸電一樣激靈了一下。
就像在躲避兇猛天敵的獵物,生怕自己動一下,就會被無情吞噬。
然而,喬知夜的目光僅僅在我身上停留了半秒。很快就轉(zhuǎn)開了臉,徑自用熟練的阿拉伯語跟他的客人交談著。
我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樣。
不,就算是今早突然被人打一巴掌,我都不會比現(xiàn)在更震驚,更無措!
喬知夜分明看到我了,可是他卻連半點異樣都沒有!
他是沒有認(rèn)出我,還是不屑于認(rèn)出我,亦或者——
壓根忘記了我?!
“姜小姐?”
房云凱見我遲遲不動,壓低聲音提醒我。
我趕緊管理住臉上的表情,硬著頭皮湊上前。
“二位好,很榮幸今天可以接待二位貴客。我姓姜,是這里的業(yè)務(wù)顧問!
我的阿拉伯語說得很好,僅次于英語和法語。
不過,比喬知夜似乎還差一點。
他會用當(dāng)?shù)氐馁嫡Z,懂當(dāng)?shù)氐奈幕。一些特殊用詞用句,完全不是我這個只會紙上談兵的科班出身能比的。
我以前就看到過他讀阿拉伯語的文學(xué),當(dāng)時還很奇怪為什么他也懂阿拉伯語。
后來知道他做過雇傭兵。在那種長年戰(zhàn)亂無序的國家和地區(qū)生存過的,他連打進(jìn)身體的子彈都能嚼碎消化了,會說人家的語言有什么稀奇?
默罕默德先生是個很有風(fēng)度的人。他將左手放在我右肩膀上,然后貼吻我的雙頰。
這是他們國家的見面禮節(jié),我受寵若驚。
因為以前我遭遇過的見面禮節(jié)可謂百花齊放,層出奇葩。大多都是摟一把腰,瞄一下胸的,呵呵。
默罕默德先生伸手出來的時候,我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金表。
紅白漸變彩鉆的表盤,金燦燦的外殼,指針臨近三點鐘了。
我笑著說:“時候不早了,我先帶二位去莊園參觀一下吧!
“s耽ukel~an!”
這是阿拉伯語中謝謝的意思。
默罕默德先生說著,將自己手腕上的金表摘了下來,直接塞給了我。
我?guī)缀鯂樕盗搜邸?
這是什么情況?中東的土豪都是這么開掛的么?
“不不不,默罕默德先生,我不能收——”
開什么玩笑啊!
這塊金表在我的認(rèn)知里,是無法為它精準(zhǔn)定價的。
但我知道這種紅白漸變的彩鉆有多稀貴。桃姐說她手底下有個小妹子,收到過金主給的一克拉彩鉆,光給桃姐抽成就十二萬!
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么?初次見面就敢收喬知夜的貴客的禮物!
可就在我堅持要推辭之際,一聲冷冷的男音傳過來。
“收下。”
是喬知夜開口說話了。他對我說中文,聲音又硬又冷。
我的手僵在半空,一時進(jìn)退無措。
“這是他國的禮節(jié)。既然不想要,就不要盯著人家的配飾看!
喬知夜淡淡補了一句,然后再次切換回阿拉伯語,與默罕默德先生交流起來。
我只覺得臉頰像燒紅的烙鐵一樣,兩耳嗡嗡隆隆的。
依稀記得上學(xué)那會兒的文化風(fēng)俗專業(yè)課上,好像是有知識點提過。
跟阿拉伯國家的人交流,千萬不要盯著人家的手表啊胸針啊之類的配飾看。
他們大多富有又慷慨,真的會當(dāng)場摘下來送你的。
如果拒絕,是很失禮的行為。
就這樣,我在眾人睽睽驚訝的目光中,揣起了這塊估值大約幾百萬的金表。
不過,這比起喬知夜準(zhǔn)備慷慨相贈的一套莊園。對默罕默德先生來說,應(yīng)該不算什么。
我?guī)е恍腥嗽诙琶诽m莊園轉(zhuǎn)了一個多小時,坐在會所專屬的敞篷林肯上。
講實話我業(yè)務(wù)并不熟練,畢竟今天才入職的。全程童姍姍都在一旁幫我提點著。我只管同聲傳譯,卻始終無法全身心投入。
我偷偷觀察喬知夜,他坐在最外面一側(cè),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看手機。
偶爾默罕默德先生湊過去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才有一搭無一搭地回幾句。
聽姍姍她們說,默罕默德先生是皇室親眷,掌握著整個遠(yuǎn)東石油市場。這次來葉城,就是要跟喬氏集團合作開發(fā)一個新能源設(shè)備自動化項目的。
所以喬知夜是乙方?蛇@么任性的乙方,我也是頭一次見。
當(dāng)然了,人家畢竟是喬知夜。死老虎還能發(fā)發(fā)余威呢,何況他已是活生生地回來了。
甩手就要送甲方一套莊園的乙方,誰是誰爸爸,還真不一定呢。
太陽快落山了。一整圈轉(zhuǎn)下來以后,房云凱告訴我,讓我翻譯一下,說晚宴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就在山水會所紅櫻閣的西餐廳。
國際頂級大廚親自操持的菜品,極盡誠意與奢華。
“不必了!
沒等我把話轉(zhuǎn)述出去,喬知夜淡淡開口。
“默罕默德先生今晚的航班。難得他中意這套莊園,簽合同吧!
十一億八千萬美金的杜梅蘭莊園,從喬知夜的口中說出來,就跟十一塊八毛似的。
后面對接了會所的商務(wù)部。從簽合同到付定金,全程不在話下。
“姜小姐,那你送送喬先生吧!
默罕默德先生直接坐專車去了機場,喬知夜則拒絕了房云凱另外派車送他的好意。
于是,房云凱請我把喬知夜送出會所。
因為他是自己開車過來了,司機一直等在正門口。
從大廳到正門,有個一百多米長的雕花走廊。歐式洛麗塔的雕塑,皇室油蘊的熏香。
我們兩人的腳步聲很有節(jié)奏,卻沒有人開口說第一句話。
我的心跳砰砰加速。在與他勻速并肩的距離里,腦子一片空白。
我想不明白,喬知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真的不認(rèn)得我了?
還是說,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讓他不想與我相識?
可是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并沒有別人在場啊。
我想,哪怕他突然轉(zhuǎn)過身來,一把捏住我的喉嚨。都比他現(xiàn)在這樣的態(tài)度,來得更讓我習(xí)慣。
“姜小姐請回去吧!
走廊的盡頭,喬知夜頓了下足。
他沒看我,說話的口吻態(tài)度甚至語速,都只是單純再=在面對一個服務(wù)人員。
我就更不敢多話了,只是口袋里的這塊金表,實在讓我不好消瘦。
“喬先生,實在抱歉。這塊金表,還請您代默罕默德先生收回去!
喬知夜看著我,眼里晦暗不明。
他沒有馬上作聲,我卻能感受到那股沉重的壓迫。
“我知道這是異國客人的禮節(jié),但我們也有自己的規(guī)矩。這樣貴重的禮物,我們是不能拿的!
我咬了咬唇,態(tài)度堅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