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還未徹底出山的一段樹木較為稀疏的地段,就有隊伍在等著了。
車馬都過來了,黑夜里安安靜靜的,他們的速度絕對夠快。
好不容易到了這兒,他們也沒想到衛均會忽然的連夜出山,還以為是出了什么大事兒。
衛均沒有任何多余的命令,只有一個,進城。并且,叫所有在山外等著的,都一并進城,尤其是那幾個大夫。
長岐山外的城并不是太遠,但同時的,也不是太大。
不過,好在那也是座城,人生活的地方,可比這深山老林好上幾百倍。
護衛將馬車弄好,這邊,喬小胖就拖著鹿元元上了車。
她疼的直冒汗,甚至也沒什么力氣說話,只是隨著喬小胖的力道,最后窩進了馬車里。
“老子現在瞅著你真是糟心,這世上,還真有被屎給活生生憋死的人?”喬小胖坐在她旁邊,想幫她,但又不知如何上手相幫。
鹿元元也說不出話,只是斜了他一眼,光線昏暗,也瞅不清楚。
“你要真被這一泡屎給憋死了,老子肯定給你專門寫一本。這是前無古人的輝煌史,保證后世幾百年你還赫赫有名呢。”喬小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都是冷汗。
“我謝你啊!”艱難的說了幾個字兒,即便是吐字困難,但也足夠清晰,咬牙切齒。
喬小胖又往她旁邊挪了挪,還真想給她點兒協助。但,這協助該如何來,他又真不知道。
馬車調轉,這就要走了,下一刻,車門被從外打開,衛均也進來了。
只是兩步,他就到了鹿元元旁邊,旋身坐下,一邊盯著她的臉看,“很疼么?”
“比剛剛好一些了。”她回答,這會兒的疼還是疼,但又不是那種腸子抽筋一樣的疼了。
伸手,落在她的額頭上,她在冒冷汗,但是,溫度并不高,甚至有點兒涼絲絲。
轉而抓住她的手,提起來,一手托著,另一手放置在她的脈門間,試探她的脈象。
馬車已經啟程了,在這山里雖是不太好走,但樹木并沒有那么茂密,再加上有衛均的命令在,速度也提起來了。
馬車有些顛簸,鹿元元窩在那兒也十分不舒服,一直在冒汗,跟開了閘一樣。
衛均把她的手放下了,之后抬手繞過她的頭,攬著她肩膀,讓她靠在了自己身上。
喬小胖坐在另一側,全程看著,但又依稀覺著,衛均把他當隱形人了。
他這么大噸位,他好像沒瞧見似得,恍如無物。
但也不好說什么,畢竟一瞅鹿元元那小樣兒,著實可憐。
速度快,在幾近天亮時,隊伍出了山。雖是土路,比不上官道平坦,但也好過山中,速度就更快了。
前后十幾匹馬兒,護著中央的馬車。
而馬車里,原本鹿元元只是靠著衛均的肩膀,最后滑著滑著,她也不知何時伏在了他腿上。
大概是因為身體彎著,能舒服一些,她眼睛也閉上了,也不知是否睡著了。
天亮了,馬車里的光線也逐漸轉亮,喬小胖數次的去看鹿元元的臉,還是汗涔涔的。
“王爺,你說,這萬輔人的妖術,有沒有會讓人肚子疼的?”喬小胖這會兒都懷疑鹿元元可能不是被屎憋得,沒準兒是被萬輔人的妖術搞得。
衛均一手落在鹿元元的肩上,聞言,他微微搖頭,“許是病了。”
病了?
一說病了,喬小胖還真發愁。
他們家這幾個人,別的不怕,但生起病來,那是真怕。
因為但凡生病,就得跟苦湯藥作伴,那玩意兒啊,是真難喝。
伏在衛均的膝上,鹿元元的眼睛閉的緊,小臉兒蒼白,因為冷汗,她衣服都濕了。
一路提速,終于是在太陽跳出來一段距離后,看到了城池的影子。
長岐山邊緣的城池不算太大,甚至和青溪城也沒法兒比。但因為有人住,看見了城池的影子,喬小胖都生出了一股活過來的感覺。
無端的,心里也有底了,接連輕拍鹿元元的后腰,“到了到了咱們到了,一會兒就不疼了。”
不過,鹿元元可沒給他回應。
衛均垂眸看著她,落在她肩上的手緩緩的移動,滑到她的手臂上,輕輕地捏了捏。
她不止在冒汗,還在抖,像是因為冷而打寒顫似得。
隊伍進城了,沒有任何的停頓和遲疑,直奔這城中的某個客棧。
有護衛先行進了城,落腳的客棧也定好了,隊伍直奔此處。
待得這隊伍順著后門進了客棧的后院,那前頭,也有人匆匆的趕到,正是在長岐山外等候的其他人。各種人員,當然了,最重要的是那幾個老大夫。
連夜的趕路,總算是沒有太遲。
馬車的門打開,喬小胖先跳了下來,給拉著車門,之后衛均就抱著鹿元元下來了。
鹿元元蜷縮著,在衛均的懷里更是小小的一只,瞅著就無比可憐。
抱著她,衛均沒有做絲毫的停留,迅速的進了客棧。
直奔二樓,那邊已經進到客棧里的老大夫也背著藥箱趕緊的跟了上去。
喬小胖也一路跟著,蹬蹬的快步上樓,人太多,擠進房間也費了大勁。
最后擠進來了,床邊又過不去,因為都圍在那兒呢。
好嘛,原本他才是至親,這會兒成了外人了。
不過,這時候也不好去計較那些,他也豎起耳朵聽大夫說話呢。
被放到床上,鹿元元還是側蜷著,她好像就這樣會舒服些。
兩只手都被老大夫給掌控了,衛均就坐在床頭那里,始終在垂眸看著她。
片刻后,一個老大夫忽然發聲,“王爺,鹿小姐是不是不久前吃過什么?”
吃過什么?
衛均想了想,他還未說話呢,倒是那個一直蜷著的人出聲了,“沒吃。”
聲音很小,但顯然她是醒著的,可又睜不開眼。
她說她沒吃,老大夫也稍稍迷惑,之后又與旁邊另外的大夫小聲的商議了一下。
喬小胖站在后頭聽著,按著他們的意思,鹿元元這是著涼了?
不然的話,他們為啥要提議準備一桶熱水把她泡在里頭?
若是著涼了,那這得涼到什么程度,能讓她疼成這樣。
越想,喬小胖倒是覺著不靠譜,這些大夫行不行?
當然了,把她泡在熱水里那是頭一個法子,自然不只是泡在水里那么簡單。
老大夫這樣提議,衛均聽到了,鹿元元也聽到了。
他們還要在熱水里添藥材,就像熬藥那樣,把她放在里頭泡著。
“好。”她有氣無力的答應了,覺著先試試。因為,這會兒她就十分篤定是因為她吞了那香桂才造成的,不是因為肚子里有存貨。
她都答應了,衛均也微微點頭,分明就是勉強同意。
幾個老大夫也立即起身離開房間去準備,喬小胖終于是得著機會過來了。
“你真沒亂吃東西?你這鼻子,沒準兒聞著什么香甜的,就控制不住的往嘴里塞。就像那閻將軍似得,聞著人家香甜,就總想著去咬一口。”喬小胖詢問,因為很懷疑她就是亂吃東西了。
“我沒有。”鹿元元的眼睛睜開了一些,為了說著三個字兒,堅強至如此。
喬小胖瞧著,也不由跟著點點頭,“好好,那就是沒吃,沒吃。”
著涼?這結論,說服不了喬小胖。
“這會兒是不是疼的沒有那么厲害了?”衛均俯身,靠近鹿元元的臉,低聲問道。
他說話時的氣息都吹到了她腦門兒上,鹿元元原本掀開了一些的眼睛又閉上了,莫名其妙的,她后脊都跟著一緊。
“嗯。”許是因為這個姿勢比較舒服,疼痛是消減了些。當然了,如果能夠不疼,那就更好了。
“隨行的沒有女人,本王著人去請幾個來,你也無需考慮太多。”衛均說道。
喬小胖倒是忍不住唏噓,誰能想到衛均還能考慮到這一層呢。
而且,就因為這一句話,喬小胖自覺衛均是把他也歸類為男人了,他心里還跟著一爽呢。
“多謝。”鹿元元小聲的道謝,無力且發自內心。
衛均出去了,喬小胖就坐在了那兒,陪著鹿元元等著。
鹿元元蜷在那兒,一動不動的。
“也不知道這幾個大夫想出來的這主意成不成,老子總覺著不靠譜。不行的話,咱趕緊回青溪城,畢竟是咱熟悉的地兒,哪個大夫靠譜咱自己還是知道的。”所謂知根知底,就是這么回事兒。
“青溪城的大夫也不怎么樣,最好的,難道不是在帝都?”鹿元元覺著他就是想回家了,若說哪里的大夫最好,必然是帝都。
“那倒是。老子怎么沒想到?有個王爺在,帶咱們去帝都也不算難事。就怕啊,人家不把咱們的命當命。”嘴上這么說,但喬小胖覺著還不至于。從昨晚到現在,這衛均可比看著的有人情味的多。
“你一會兒去給我買一身干凈的衣服,再把這床上的被子都撤了,太味兒了。”別看她都這樣了,但鼻子依舊好使。這被子啊,不是干凈的。
喬小胖瞅了瞅,“成,你說啥老子都給你辦。不過啊,你也的確該洗洗了,這頭發絲兒里藏著泥土,再過幾天,都長出草兒來了。”
鹿元元沒吱聲,她當然知道自己成啥樣了,聞得到。
不過,疼的顧不上這些了,自己臭或不臭,已經無所謂了。
很快的,浴桶就搬上來了,從別處拿來的屏風也圈好了,之后,蜷在那兒的人就聞到了濃重的藥材味兒,和著大量的水汽。
她的鼻子是好使的,不睜開眼睛看,也什么都聞得到。
水被送上來,是加急的熬煮出來的,雖抬上來的只是水,但里頭煮過藥材,那種味兒,十分上頭。
純正的藥湯,更像是要準備腌什么咸菜一樣,具體好使不好使的暫時未知。但這味兒,足以證明真材實料,沒有摻假。
偌大的浴桶里,水都要裝滿了,雇傭來的兩個大娘也到了。
看到人來了,喬小胖簡單的交代了一下,就也出去了。
房門被關上,鹿元元也被兩個大娘扶起來,開始解衣浸泡。
兩位大娘來之前在樓下已經被老大夫提前‘培訓’了一番,該如何讓鹿元元浸泡,還是知道的。
真真是跟那要被腌起來的肉似得,絲毫不掛,被抬到了浴桶里。
這水啊,可比想象中的熱,鹿元元滑進去,就被燙的一激靈。
倒是那兩個大娘夠狠,不過人家也的確是領了命令,完全按照大夫的吩咐,并非故意使壞。、
她想往外掙,大娘就按著她,她幾天來都沒吃什么東西,哪還有力氣,更別說能抗爭的過這兩位大娘了。
除了腦袋之外,整個兒的被泡在里頭,燙的鹿元元眼淚都出來了。
兩個大娘是真的聽話,老大夫如何交代,她們就怎么做。
沒有浸在水里的臉都紅彤彤的,更何況她在水里的身體?
就那么強硬的要她在水中泡著,一動不動接近一刻鐘,兩個老大娘才開始給她清洗。
洗頭發,用的就是這浴桶里的藥湯,根本沒有給她來點兒清水沖洗的意思。
鹿元元也是有苦說不出,就任由她們了,因為已經被燙的麻木了。
喬小胖的速度是快,沒用旁人,他自己就出了客棧,在城里找到了布莊,從里到外的給鹿元元買了一身新衣服。
返回了客棧,剛要往樓上走,倒是忽然瞥見客棧廚房后門那兒有幾個人。
他那么歪頭一看,是已經洗漱干凈又換了一身衣袍的衛均。
只不過,他可不是在吹風,而是在跟自己的親信說話。
往樓梯上邁了兩步,喬小胖就停下了,豎起耳朵,悄悄地去偷聽,他可是聽著了莊禾這倆字兒。
瞇著小眼睛,仔細的聽了那么一會兒,雖是不清不楚吧,但這聯系一起,他倒是差不多知道是什么了。
衛均要找莊禾。
這衛均不是也記憶錯亂了嘛,他這會兒提莊禾做什么?
喬小胖一想,覺著這些事這些人,可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么簡單。
快步走上樓,到了房門前,先聽了一下里頭的動靜,水聲稀里嘩啦的,藥湯的味兒透著門縫飄出來,他這種鼻子聞著都覺著不適,更何況鹿元元那種鼻子。
想來,也是苦了他們家元元姐了,何時遭過這種罪?
二樓走廊里有護衛守著,喬小胖則站在這門口,聽著里頭的動靜,等著鹿元元出來。
真真是在浴桶里浸泡了許久,直至泡的水都有些涼了,那兩個大娘才把她弄出來。
直接用寬大的棉布把她給纏上了,跟那蠶繭也是差不了多少。
被抬到床上去,蓋上被子,兩個大娘折騰她的頭發,想來是要這頭發盡快干了,免得著涼。
閉著眼睛,鹿元元的臉紅彤彤的,純粹被熱水燙的,這會兒出來了她都覺著自己的皮肉像針刺一樣,反倒是襯托的她肚子里的疼都不算啥了。
“新衣服在這兒,過來個人拿過去給她穿上。”喬小胖聽著動靜,適時的敲門,要大娘把新衣服拿過去。
聽著喬小胖的聲音,鹿元元忍不住的想叫他,嘴唇顫抖了一陣兒,倒是一個音兒都沒冒出來,她這委屈啊,洶涌而起。
大娘動作快,取回來衣服,就從下至上的給她一件件穿上。恍若個擺件兒似得,任由人家折騰,一身的藥湯味兒,她自己聞著極為嗆鼻子。可是,又是全無他法,只能這樣了。
頭發擦的半干,兩個大娘這才停下,給她蓋上被子,確認了一下她躺在那兒的樣子干凈且體面,然后倆人才撤出去。
大娘出來了,喬小胖第一個就進來了,站在床邊瞧了瞧鹿元元那樣子,他隨后蹲下,湊到她耳朵邊兒,“你要覺著不行老子就去找衛均,讓他把咱們送到帝都去,你這小命可不能在這兒丟了。他詭計多端,老子越想越不對勁兒,咱們得防著點兒。”
他小聲的蛐蛐,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聽到有人過來了。
不過,他聲音小,只顧自己說,也根本不確定鹿元元有沒有聽到。
她躺在那兒,閉著眼睛,看樣子像是睡著了。
下一刻,果然,衛均來了。
喬小胖也在同時站起身,“王爺,再叫那幾個大夫給她看看吧。”
幾不可微的頜首,衛均自然也如此想。
走到床邊,他旋身坐下,低頭看著包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顆頭的人,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她鋪在一側的長發。還有些潮濕,不過洗干凈了,摸著還是極為順滑的。
“還疼么?”微微俯身,看樣子是想讓她聽得更清楚,但他聲音也壓得低。
“好多了。”閉著眼睛的人開口,可那音兒怎么聽著都飽含委屈。
落在她頭發上的手挪到了她的頭上,摸了摸,“能睡著的話,就睡一覺吧。待你醒了,藥也能喝了。”樓下在熬藥,需要些時間。
“你干嘛對我這么好?你是想跟我結婚嗎?”她小聲的嘟囔,眼睛都睜不開。
衛均的手頓了一下,也是被她這忽然間的問題給問住了。
喬小胖在旁邊跟著挑眉,都成這德行了,倒是攔不住她瞎撩,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