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寮棚,坐在木凳上,鹿元元兩只手都放在桌子上,眼睛嘰里咕嚕亂轉。
這四個老大夫放下藥箱,隨身跟著的小童也忙碌著。每個大夫的習慣不一樣,連看診時需要的軟枕形狀都有差別。
衛均就坐在另一邊,面貌是淡然的,但一直盯著這邊,也是叫人頗有壓力。
“小姐,如若準備好了,便開始了。”老大夫看向鹿元元,別看年紀大了,但這時候倒是顯得挺謹慎的。
鹿元元點了點頭,“開始吧。”她這病,擺明了就是治不好的那種。即便是換一個世界,鹿元元也不認為最先進的醫療技術能夠治得好,更何況在這種地方了。
她這邊說可以開始了,兩只手就被擒住了。放在了軟枕上,兩個老大夫分別扣住了她的手腕。
另外兩個老大夫則盯著她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什么丑八怪,以至于讓他們用這種看稀奇的眼神兒盯著瞅。
鹿元元輕輕地呼吸,因為被圍著,她呼吸間都是藥味兒。衛均明明坐得那么近,可是連他身上的花樹甜香都聞不到了。
沒有人說話,都在盯著他們看,喬小胖站在寮棚門口那兒,以一個能看清全局的位置,他要看清楚了。看清楚這幫老家伙,能胡謅出什么來。
四個老大夫,她一共兩只手,號起脈來,還不夠分配的。不過,他們倒是配合默契,兩個老大夫先輪流的試探過她的左右手,之后就開始觀察她的面色,甚至還扒拉她腦袋看。
之前另外兩個觀察她的就號起脈來,全程,他們是連呼吸聲都壓得很低,顯然醫德都不錯,不耽誤同行。
鹿元元眨著眼睛,腦袋也一歪一歪的,說她是木偶也不為過,此時此刻就是木偶。
誰也不知道他們看病的這種看法到底管用不管用,反正,在這種靜悄悄的環境中,鹿元元難得的感受到幾分尷尬。此時此刻,她倒是對自己有病這事兒,有了深刻的認識。
長達一刻鐘,這看診算是完事了,看這四個老頭,應當是各自有結論吧,但擺明了不會跟她說。
他們四個先聚到了一起,根本就沒有說話,反而是各自的比劃著手,居然這樣交流,為了不讓別人聽,也是拼了。
鹿元元探頭看了看,但啥都沒看著,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還帶這樣的,到底病人是誰呀?她連基本權利都沒有的。
他們簡單的交流了一下,隨后便朝著衛均走了過去。
擺明了的,他們是要向衛均匯報,她這個病人本人,都不配知道詳情。
歪頭看,鹿元元一邊豎起耳朵,想探聽到分毫。
不過,那邊的人好似也知道她會探聽,在老大夫要說話時抬手示意,老大夫也把要說出來的話又憋了回去。
“出去玩吧。”他微微側頸看過來,說的是鹿元元。
無言以對,鹿元元起身,一步步的走出去。
和喬小胖從寮棚邊緣轉出去,但只是轉出去兩步就停了。向后退了一步,身體也緊貼在樹干上,確認此處可掩藏住自己,同時豎起耳朵聽里頭。
但是,啥都聽不著。
喬小胖就站在那兒看著她,似笑非笑。
瞇著眼睛,聽了一會兒發覺自己聽不著,她立即去看喬小胖,求助。
喬小胖哼了一聲,送給她一個大白眼兒,之后就靜靜地聽著寮棚里的聲音。
鹿元元就在旁邊,睜大眼睛的瞅著他,滿懷希望。
片刻后,喬小胖動了一下腦袋,示意她可以撤了,兩個人這才離開。
走到遠處,鹿元元伸手扯住喬小胖的手臂,“怎么樣,不會真吹了大天的,說能治我的病吧?”
喬小胖一樂,“你別說,他們還真把藥方給研究出來了。”喬小胖聽到的就是這個,那四個老家伙心里各自有方子。不得不說,一輩子行醫,還是挺牛的,各種藥材瞬間的就在心里頭一咕嚕,出來了。
不過,他們各自有方子,但又各自覺著對方的方子有問題不完全,于是乎進行了一番辯論。
但這辯論也是短暫的,很快的,就達成了一致,一個方子成了。
“啊?這意思,接下來我就得吃藥了?”這……扒拉了她幾下,就得開始吃藥。不覺著……有點兒扯嘛。
“那倒不一定,因為沒聽著衛均說同意。”喬小胖微微搖頭,暫且不知。
“這上來就給人吃藥,有點兒讓人無法信服啊,像街頭騙子。不過,你說真讓我吃藥,我吃是不吃?”若真吃藥就能治好,那得是什么靈丹妙藥。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她不太信。
喬小胖卻是覺著,試試也無可厚非。武器都能隨著時間而精進,醫術……沒準兒也是可以的。
反正,她都已經病成這樣了,總不會越吃越壞吧!
翹腳往那邊看,寮棚里的人依舊沒出來,也不知衛均會不會同意。
給人當牛做馬的,這眼下還得被迫吃藥,想想她也真是不容易。
“元元,在這兒做什么呢?”鐘秦從外回來,便遠遠地看到了鹿元元和喬小胖站在山邊,瞧著一臉擔憂似得。于是,她就走過來了。
“鐘秦,你回來啦。沒什么事兒,那邊商量著給我下方子吃藥呢,我在想,要不要吃。我最煩的就是吃藥了,想想前些年,真沒少吃。”這世界的湯藥,賊難吃。
她這么一說,鐘秦好似就知道怎么回事兒了。轉頭往寮棚那邊看了一眼,她隨后嘆了口氣,“能治好的話,那當然是最好的。有時候,想做一個正常人,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很多母親,都有一個簡單的愿望,她們不求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作為,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健康平安的長大。我想,我的母親也是這樣的。但很遺憾,我并沒有如她所愿。但,我還活著,我想,她也應該很高興了吧。能不能治好,實際上已經不重要了,我開心的活著比較重要。”鹿元元搖頭,能從鐘秦的話語中感受到,她對生命,有很高的要求。不止活著,她更想完美。
但往往,事與愿違,完美這倆字兒,不是那么容易能達到的。
“因為要吃藥,就會變成不開心的活著了?”鐘秦不由笑,只是吃藥而已,試試嘛,就是試試。
“那么難吃的東西,誰吃了都會不開心吧。”鹿元元覺著,根據鐘秦身上的藥湯味兒,想必她常年吃藥。難不成,因為吃著吃著,就愛上了那味兒|?
“睜眼閉眼的事兒,元元,王爺也是為你好,你就聽他的吧。雖說,有時候你發病了,忘記了某段時間的事,也無傷大雅。但是,發病時的狀態還是危險的。若哪時身邊無人,你就那么昏睡過去了,遇到了歹人怎么辦?”抬手,她拍了拍鹿元元的手臂,也是勸她。
其實吧,聽她所言也是有道理的,不過,還是隱約的,透著那么點兒唯衛均馬首是瞻的意思。似乎,在她看來,衛均不管做什么,都是對的。
看著兜帽下鐘秦的臉,鹿元元最后點了點頭,“你說的也在理。吃就吃吧,但最重要的,還是要時時刻刻的把我家小胖帶在身邊,他是護身符。”
就在這時,那邊寮棚里,幾個老大夫出來了。
鹿元元立即扭頭去看,瞧他們那表情,好像,是有了什么治療的方案。
衛均這是同意了啊,他不同意的話,他們也不會是這表情。
“完了完了,真得喝湯藥了。”小聲的嘟囔了一句,鹿元元已經想到了往后的日子,每天都得伴著湯藥過活,跟受刑也沒什么區別了。
喬小胖在后拍了拍她肩膀,給予一些安慰。其實吧,喬小胖也希望她試試,即便小僵尸不招人待見,但有句話說得對。這若是忽然在外犯病了,身邊還無人,遇著了歹人怎么辦?
只是這么一想,喬小胖就驚得一后背冷汗。
鹿元元心里頭做了最壞的準備,原本以為,這第二天就得開始了喝湯藥的日子。
但,她所想與事情的發展相悖,還真沒人讓她喝藥。甚至,那四個老大夫也不見了影子。
這就奇怪了,難不成,是這山里物質匱乏,進城給她熬藥了?
要是這樣,那她真成了這采星司隊伍里的大熊貓了,得專門調派出來多少人服務她?
吃過了飯,她就坐在寮棚門口,眼睛盯著出入山里的出入口,就等著送藥的人進來呢。
太陽都從樹梢上竄出來了,照到她臉上,她也跟著瞇起了眼睛。
暖融融,熱乎乎,若是湯藥是陽光的味道,那每天讓她喝一桶,她也不拒絕。
深呼吸,眼睛也始終盯著那邊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什么雕塑呢。
喬小胖也到她旁邊晃悠了好幾次,但她恍若沒看見,于是乎他也不晃蕩了。
花樹的甜香進了鼻子,下一刻,一只手出現在眼前,手里還托著一個精致的鐵盒。
看著那鐵盒,鹿元元又扭頭去看那只手的主人,他居高臨下,真是從里到外透著甜香,噴噴甜,噴噴香。
“這糖給我了?”都不用打開鐵盒看,她就知道是糖,聞著味兒了。
“便宜你了。”是給她的,她答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