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計名琛介紹,白鈺也倒吸一口涼氣。
從最基層的副鄉長做起,一路走來白鈺深知土地與拆遷歷來是地方正府最頭疼也是最不能碰的兩大敏感區域。
土地關系到國計民生和京都基本正策,是紅線也是高壓線;拆遷涉及老百姓切身利益,特別最底層、最困苦的弱勢群體哪個甘心平白放棄機會?多爭一個點,多算一個平米,抵得上他們省吃儉用大半年甚至更多。
當兩者尖銳對立的時候,就是考驗領導者智慧的時刻,不單是屁股坐哪邊的問題,而是如何不留后患地、妥善解決矛盾的問題。
否則寧可回避,不做事就不犯錯誤。
做事,往往自古華山一條道,碰得頭破血流還不討好;回避則有很多技巧,比如相互推諉,比如采取拖字訣,再比如視而不見。
礦工們堵在市府大門第三天了,若非白鈺無意間看到并打聽,依然這么耗著無人主動出面。你們鬧騰得再厲害總要上班吧,家里總有孩子吧,站久了總會累吧?我反正在辦公室吹著空調喝著茶上著網聊著天,這叫以不變應萬變。
深深嘆息,白鈺問道:“目前葡葒區什么態度?”
“應該說秦書記為首的區委區正府抱著積極解決問題誠意,去年以來提出好幾套方案,可惜要么礦區不同意,要么礦工不同意,要么寧邦保安不同意,反正到最后一事無成!庇嬅〉。
白鈺擰起眉頭道:“寧邦保安不愿意配合情有可原,清算改制后它已不是國企而是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企業,沒有承擔歷史包袱和難題的義務;礦區就不對了,怎么講這些礦工都歸石塔山管委會管轄,怎能在里面設置障礙?”
計名琛下意識朝外面瞟了一眼,低聲道:“當年簽署備忘錄的礦區領導就是……就是吳潤冬主席……要想徹底解決問題,前提必須承認備忘錄本身有瑕疵,難就難在這里……”
“一樁工作因為制度流程問題被卡住,可以設法優化和調整;但人為因素畏而不前,那就是責任心與擔當不夠!”
白鈺邊說邊思索,然后道,“安排車輛,現在去石塔山礦區!
計名琛趕緊問:“要不要通知曹市長和阮辛局長?”
“臨時行動就不打擾大鵬市長了,”白鈺說得很客氣,“叫下阮局吧,待會兒到樓下會合!
十分鐘后白鈺在秘書晏越澤陪同下出了大廳,阮辛和計名琛一左一右站在車子兩邊等待。
上車前白鈺突然問:“阮局啊,籌建礦石交易中心的工作搞得怎樣,方案出來沒?”
“還……還在弄,估計快了!比钚翛]想到市長惦記這事兒。
“各礦區學校撤銷前的統計數據和基礎性工作開始了嗎?”白鈺又問。
阮辛支吾道:“也也……也在進行中……”
白鈺的臉驟地沉下來,聲音不高但很有力地說:“你不用去礦區!立即回局督辦,今晚七點我要聽匯報!”
!
阮辛仿佛被狠狠抽了兩記耳光,身子搖晃數下,臉漲成醬紫色,在周圍一片同情和驚訝的目光下倉惶轉身。
從車旁到大廳電梯不過三四十步,對阮辛卻比國足進軍世界杯歷程還難,渾渾噩噩不知怎么走過去,又是誰按的電梯,如何進了辦公室……
這一鞭子抽得又狠又意外,令得乍聽到消息的曹大鵬都有疼痛感,心里清楚白鈺在罵槐指桑。
上次大會白鈺當眾部署一系列礦務方面工作,明確要求每周匯報進度,雖沒明說但作為主管礦務副市長應該牽頭組織?烧f實話曹大鵬對包括籌建礦石交易中心等帶有抵觸情緒,手里事情一多便把每周匯報的碴兒忘了。
想了想,曹大鵬撥通電話故作關切地說:“老阮是不是挨批了?礦石交易中心籌辦工作進度遲緩不能怪你嘛,總有個逐步認識了解的過程;撤并礦區學校需要教育局通力協作……教育局催過好幾次了?哦,哦,這么說有點被動,會不會教育局告的黑狀?我要跟謝市長理論理論……還有時間,趕緊組織人手拉個提綱出來到我這兒過一下,同志們達成共識免得晚上口徑都不一致……”
曹大鵬防止阮辛被白鈺打懵了,晚上匯報時撇開自己,無論進展和方向如何,自己肯定要全程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