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無聲蔓延。

樓外長抿唇笑了笑，這姑娘能進能退，心理素質特穩，果真是一員悍將。

麥德林開始重新審視她，看她的眼神變得慎重，不再像之前那么輕佻。

秦意覺察到她審視的目光，淡定地報以微笑，得體大方，無所畏懼。

麥德林不得不承認自己小看了她，華國外交官從來沒有簡單之人，華國人一向會扮豬吃老虎，誰大意誰吃虧。她在心里暗暗告誡自己，臉上揚起笑容，繼續剛才的話題：“‘自古以來’形成的領土確實是固有領土，但是華國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你們國家領導人曾經說過‘擱置爭議，共同開發’，就是承認夕陽礁存在爭議，華國不完全持有夕陽礁的主權，與現在華國政府當仁不讓的態度截然相反，華國政府打算出爾反爾嗎？”

秦意心道：你沒聽過一句話叫做“窮則擱置爭議，達則自古以來”嗎？

上個世紀華國還一窮二白，發展經濟才是第一要務，但是直接把邊界線讓給別人來劃是萬萬不行的，爭又爭不過，便只能‘擱置爭議，共同開發’，反正領土主張不能斷。

這不是厚顏無恥，是為了維護國家利益寸步不讓。

國家利益一旦出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讓別人以為華國好欺負，進而得寸進尺。

作為一個主權國家，不論何時，國土，寸土必爭！尊嚴，寸步不讓！

這些話不能明著說，她斟酌了一下措辭，義正言辭道：“當初我國主張‘擱置爭議’是基于兩國締結友好關系，謀求兩國共同發展，但是菲國擅自違背兩國友好條約，妄圖霸占夕陽礁，我國自然不再主張‘擱置爭議，共同開發’。”

麥德林再次無語。

所以這一切都是菲國惹的禍？

甩鍋甩得這么利索，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秦意神色嚴肅，見麥德林無言地看著自己，她補了一句：“奧布萊恩女士也認為應該這樣對待違約者，是嗎？”

麥德林：“……”

是什么是啊？這種問題讓她怎么回答？

作為違約者的菲國明顯不占理，如果否定，則擺明表示美國偏袒菲國，立身不正。但如果她給予肯定的回答，以后美國還有什么借口摻和華菲兩國的領土爭端？

她后悔了，不應該問這個問題，讓自己陷入兩難境地。

這個華國女外交官太狡猾了！

樓外長忍不住笑了，這姑娘太促狹了，徐冰潔用手握拳，抵在唇邊掩飾笑意，一眾華國人員都眼中帶笑，暗暗給秦意點贊。

所有人都用一種新的目光看著秦意，這就是華國年輕一代的外交官嗎？

美國國務卿連忙給旁邊的菲國大使使眼色，菲國大使早就看不慣秦意大放厥詞，站出來冷冷道：“這位女士的言論能代表華國政府的態度嗎？”

秦意自然沒有這個權限承認，這時，樓外長開口道：“秦意所言與我國政府態度無二，關于夕陽礁極其附近海域相關問題，華國的態度重申過多次，并未改變。”

菲國大使臉色不大好看，樓外長擺明了給秦意撐腰，又道：“夕陽礁距離我國海岸線不到50海里，這樣一個在我國門口的地方，你們執意聲稱屬于華國，不覺得吃相太難看？”

秦意笑道：“按照您的說法，邊境線交界的兩國不都是在自家門口？那到底該誰讓誰呢？”

眾人發出哄笑聲。

關于國土合法占有的途徑國際法里有各種明確定義，菲國最好的辦法是從國際法中尋找到條款支持，進而合法占有夕陽礁，即所謂的“出師有名”。

偏偏菲國對于夕陽礁的控制權存在爭端，剛才秦意間接從國際法辯論了夕陽礁的所屬權，菲國大使再從國際法討論也不過是扯皮，不論怎么說都說不清楚。但他這個切入點也非常糟糕，不但沒有力證夕陽礁的歸屬，反而鬧了大笑話。

還不如照舊扯皮，這樣美國人還能幫他說話。

菲國大使臉色青紅交替，換了個話題指責華國：“不論如何，華國先是至爭議于不顧，現在又大肆填海，對周邊海域的安定造成了極大的不穩定，這是不爭的事實！”

“最開始填海的不是你們菲國嗎？難道菲國可以填海，我們華國在自己的領海搞基建就不可以？你們這叫雙標知道嗎？”

“你——”菲國大使被氣得直喘氣，“你太無禮了！”

“如果貴使連實話都聽不得，那實在很抱歉，我這人就愛說實話，不像某些人那么虛偽。”秦意才不怕他，最近華國跟菲國關系不好，不論是官方還是民間都不需要太客氣，這種原則問題撞槍口上還想讓她口下留情？

菲國大使恨不得撕了她這口伶牙俐齒，意識到自己不是對手，氣哼哼質問樓外長：“華國的外交官就是這樣對待他國使者的？外長先生這么縱容她，我是不是可以認為她的態度代表了華國政府對我國的態度？！”

樓外長淡淡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請問貴使剛才的一切言行也代表了菲國嗎？”

“我當然能代表！”菲國大使大叫道。

“原來如此。”樓外長道。

“噗！”

眾人噴笑。

“你什么意——”菲國大使突然反應過來，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下子啞了聲，憋得滿臉通紅。

剛才他鬧了兩個大笑話，如果他的言行代表了菲國，那就等于菲國鬧了笑話。

實際上他作為國家大使，本來就代表了菲國，但是樓外長特地這一問，等于讓他把自己的錯誤大聲嚷嚷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簡直……蠢到了極點！

菲國大使張開的嘴一直沒合上，似乎在尋找措辭，卻沒能蹦出一個字。

他狠狠瞪了眼造成這個局面的始作俑者，“道不同不相為謀！恕我無法再留下來，告辭！”

拂袖而去。

美國國務卿差點氣死，菲國大使這個棒槌！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竟然還敢甩臉子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