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對方是美國第一名媛，秦意不想跟她產生不愉快，微微笑道：“奧布萊恩女士，久仰大名，我是華國外交部新聞司成員秦意，很高興能在這里見到您。”

秦意沒有伸手，因為身份不對等，對方似乎也不大友善，她何必自取其辱？

“新聞司？你是發言人？”麥德林饒有興致問。

秦意現在的身份確然也是發言人，但并不是正式發言人，她解釋道：“我們華國外交部發言人由司長、副司長擔任，目前的發言人是徐司長和另外兩位副司長。”

“你想當發言人嗎？”

“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您說是嗎？”

麥德林笑，“這么說你是想當發言人的，不過據我所知，你們華國的發言人態度都非常強硬，你這樣軟乎乎的小姑娘想當發言人，恐怕不大容易。”

秦意本來臉嫩，加上亞裔比美國人顯小，這讓她在美國人眼里看起來像未成年。

但是麥德林把她稱作小姑娘，卻有點輕視的意味，她是華國外長的隨訪人員，也算是外交官，在職位上與麥德林不相上下，只是麥德林代表美國總統，身份更要緊些而已。

她尊重麥德林是應該，但麥德林不應當輕視她。

她看著麥德林，口齒清晰道：“我認為三位發言人每次表態都有理有據，一向很和氣，當他們態度嚴肅時，肯定是有人提出了侵犯原則的問題，如果維護原則問題也算態度強硬，那就只能讓人欺負了。”

“是嗎？我多次看到你們外交部發言人對爭議問題的表態非常強硬，但是以前你們的發言人總是講究和氣的，也不知是新任發言人性格如此，還是你們政府要求如此？”

發言人態度如何當然取決于政府態度如何，麥德林不可能不知道，故意這么問是想讓她承認華國政府越來越強硬了吧。

一旦她承認，美國就能斷章取義，揪住華國的小辮子，指責華國大搞軍備，大概華國威脅論又要再添新證據。

所以說外交無小事，一言一行都要謹慎，稍有不慎就大紕漏。

秦意笑容不變，沒有接她的話茬，而是揪著另一個問題反問：“爭議問題？您能舉個例子嗎？在我印象里我們政府跟發言人一直都很和氣的，從來沒有主動跟人發生過摩擦，正好我們徐司長也在這里，您有意見可以提出來，我們核實后會積極改進工作態度。”

徐冰潔對秦意含笑點頭，隨后肯定了的她話：“秦意所言不錯，歡迎奧布萊恩女士向我們提意見。”

“華國與菲國最南端的海域分界線一直存在爭議，華國發言人多次表態寸步不讓，難道不是態度強硬嗎？秦女士。”

麥德林特地點了秦意的名，不想讓旁邊老謀深算的樓外長，以及經驗豐富的徐冰潔插話，明擺著想抓秦意的話柄。

美國國務卿附和道：“確實如此，爭議問題應該坐下來好好談，態度強硬只會激化矛盾，難道華國想強占爭議海域？”

秦意很想學楊副司長說一句：我們領海爭不爭議關美國屁事。

每次華國周邊地區有風吹草動，美國總要橫插一腳，不是給華國搗亂就是給華國搗亂。

好在她職業素養良好，不論心里想什么，臉上卻露出了詫異的神色：“領土問題，自然寸步不讓，我想美國以及世界各國都是如此吧。”

麥德林顯然對華國有深入了解，她不徐不疾道：“無爭議領土當然寸土不讓，但是據我所知，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華國當時的領導人曾經對兩國爭議海域表態，要求‘擱置爭議，共同開發’，但是進入本世紀后，尤其是近十年，華國一再申明自最南端的夕陽礁是華國領土，前后完全矛盾的說法，華國是不是應該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而不是一再態度強硬的表示寸步不讓？”

秦意眨眨眼，理所應當道：“夕陽礁自古以來是我國領土，這在我國六百年前的古籍上就有記載，爭議的不是我們華國，是菲國。”

麥德林：“……”

她被秦意的厚顏無恥小小地震驚到了，滿口追究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自古以來是華國的領土？蒙國以前還是華國領土呢，現在是兩個國家，她怎么能這么理直氣壯地說夕陽礁自古以來是華國領土？

還爭議的不是華國，是菲國，敢情這爭議的責任全在菲國了？

所以菲國不鬧騰，領海就沒爭議啦？

華國周邊的爭議邊境線是不是本國都沒問題，別人不鬧騰就沒爭議啦？

按照這個說話，那都還爭議什么？全聽華國的不就行了？

美國國務卿嘴角抽抽，感覺他們小看了這個漂亮的女外交官，給麥德林解圍道：“很多國家分分合合，領土跟建國時完全不同，如果用自古以來就判定國土歸屬，很多國家都將存在爭議。”

“如果自古以來不能作為領土歸屬的認定，那什么才能認定？”秦意用一種很神奇的目光看著美國國務卿。

美國國務卿突然福至心靈，感覺她看自己的目光像看智障，隨后竟然從她的目光中讀懂了她內心的想法：他們腳踩著的這片土地，早幾百年前還是印第安人的地盤，如果自古以來不能認定領土歸屬，美國就不存在了。

他原本的想法是用“有效占領”的國際法原則認定夕陽礁屬于菲國，因為現在實際控制夕陽礁的是菲國，但是他忘記了“自古以來”這個定義。

“自古以來”強調的是國際法上的先占原則，“自古以來”的領土是歷史形成的固有領土，國際法無權剝奪。

華國對夕陽礁的擁有名義從未放棄過，只是上個世紀因為各種原因暫時失去了控制，菲國趁虛而入，想通過占領“時效”獲取領土其實也不合法。

占領“時效”要求有關國家無抗議和主張才有效，若不斷有抗議和主張，領土占有是受到干擾的。

美國國務卿感覺自己宛若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