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己一步一步,把自己推到了懸崖邊!
“別耽擱!”阿旭又吼了一聲,“你一句話,我扭頭就走!”
這可真是為難我!
我視線里一片模糊,“樓府”兩個金字,如何也看不清……“孩子,爹,你抱著!”
我把朝兒塞進我爹懷中,他如今是個“慈父”,早有抱兒的經驗。
“抱去找師父!叫他看著他兒!等我!等我回來!”話未說完,淚如雨下。
我一點兒不覺得自己可憐,甚至連眼淚都在諷刺我……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就是我!就是我!
不待我爹反應過來,我就回頭又爬上了馬車。
阿旭也跳上馬車,御馬前行。我掀著車窗簾子,模糊的視線瞧見爹爹搖了搖頭,邁步進了樓府。
悲從心起,淚眼如決堤之水,可我卻哭不出聲,聲音都憋悶在我心頭。
我真想狠狠給自己幾個耳光,好好的一手牌,怎么就被我打成如今這死樣子?我究竟在報復誰?
“襄陽王是怎么了?”我聽到自己沙啞狼狽的聲音朝外問。
“他瘋了!”阿旭沉聲說,“要去砍人,攔著他,他就咬自己,拿頭撞墻……”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這情況的話……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危險吧?
腦海里莫名冒出這么一個念頭來,沒等我細想清楚,一聲疾呼已經破口而出,“停車——”
阿旭倒也聽話,“吁——”拉住了韁繩。
我推開車門,不管不顧的跳下車,調頭就往回跑。
“你當真要去救他?!”阿旭在我身后吼道。
我頭也不回,“你們先控制住元奚,綁了他也行,打暈他也行!無論用什么辦法……若是我不去見師父,怕是……怕是我也活不成了!”
我踉蹌往前跑,眼前的路面都是旋轉的,我下一步好似就要跌倒。可我卻不敢叫自己倒,我要快跑,再快一點!
我終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什么怨怪!什么仇恨!他若活不成了,我也不活了!
他救了我的命,給了我全然不同的人生……夢里那個聲音說過,我是他的一魄,若沒了我這一魄,他就魂飛魄散,蕩然無存。
我又何嘗不是呢?若沒有他,我也要魂飛魄散了!
身后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把我嚇了一跳,我知道定然是阿旭來追我。我不敢回頭,憋了氣沒命的跑,不能叫他追上……不能!
可顯然不現實,他速度何其快!
“不要!阿旭!不要逼我!”我被他提著衣領,拽上馬背的時候,恨不得跪下求他……讓我去見師父!
他猛抽馬鞭,在我耳邊道了句,“別哭……”
我擠去眼里的淚,愕然發現,他不是帶我去見元奚,卻是沖著樓府的方向狂奔的……
“讓開——”他低吼一聲,到了樓府門前也未曾下馬。
樓府的門房侍衛見狀,正欲出刀相攔,猛然看見前頭坐著的我,立時閃開兩邊。
我們徑直沖進樓府,馬不停蹄,一直到了垂花門,他才放了我下來,“快去吧!”他聲音有些急,有些煩躁,更多的是不忍心……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再不敢耽擱,提步狂奔。
樓府的路我熟,可第一次覺得這路竟是這般的漫長……
正院寬敞,可此時里頭卻立了不少的人,我沒功夫去看那些人都是誰,我緊盯著正房緊閉的門,不曾停下喘息,徑直一頭撞了進去。
滿室的濃郁熏香,香的幾乎叫人窒息,可這濃郁的香卻還是遮掩不住一股子的血腥氣。
我腿腳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不知是誰扶了我一把,扶著我繞過屏風,直到床榻前。
床上的人一襲紅衣,紅的妖艷!
我霎時一愣,紅衣的師父……我是第一次見,他一向喜歡白衣飄飄不染纖塵。
可紅衣的他,竟也這般明艷妖艷,不知他是本就白的毫無血色,還是在紅衣的映襯之下,面白如雪。
“師、師父……”我聲音顫的厲害,心也在顫。
他緊閉著雙眸,如朝陽,如皎月的他,此時好似已經沒了一絲生氣……我直至此時,才真正懂得,什么叫害怕!
“師父……瑾瑜、瑾瑜回來了,你的妻,回來了……你……快醒……”我說不下去,若我狠狠給自己幾耳光,能把他喚醒,我絕不手軟。
他無聲無息的躺在床榻上,這個我們曾經擁抱在一起,翻滾了不知多少次的床榻……此時看起來,可怕極了。
“說好要彼此照顧,共同分擔,你怎么……”我喃喃自語,失魂落魄的跌跪在床邊腳踏上。
話一出口,我才猛然驚覺,不是他違背了這諾言……而是我自始至終都沒有遵從,我知道他帶著仇恨而來,我知道他有圖謀……可我從來沒有嘗試過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他的仇恨,我一直都是在我自己的角度,想要阻止他,想要破壞他的計劃……這叫共同分擔嗎?這叫夫妻同心嗎?
屋里頭嚶嚶嗡嗡,似乎有人說話,可我不在意……我連屋子里都有誰,都沒曾看,更不在意他們是如何看我的。
我抓過師父的手,用他的手抹去我臉上的淚……忽的我想起,“玉……阿嵐公主說,那玉能保護你……”
我喃喃說著,忙伸手進懷,把玉掏了出來,掀開被子,掀開他的衣領,把玉貼身塞在他胸前。
仿佛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希望,我緊緊抓住,不敢放手。
把玉塞好之后,我又落指在他脈門之上。
他脈搏微弱,且亂……我從一旁翻出針匣來,先狠扎了自己一下,叫自己保持清明,越是危機,越不能驚慌。
“冷靜,冷靜……”我嘀咕著,深吸一口氣,在師父手腕上,頭面部,謹慎的捻針而入。
屋子里何時靜了下來,我也不知,人是什么時候都退了出去,我更無知無覺。
我究竟給師父扎了多少針,取了多少次,反復幾輪……我也記不清了。總之,我把從師父這兒學得一切一切的本事,都用在他身上了。
我實在窮盡了一切的辦法,床榻上的師父卻依舊沒有好轉,反倒是呼吸越來越微弱,脈搏越來越不好摸……
“師父,你不是一直在尋找乾坤珠嗎?”我猛地記起鄯朱那與我講的那“傳奇故事”,心頭仿佛照進了一束微弱的光,“我就是你的乾坤珠啊,你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