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錯了？你可不就是把她當(dāng)眼珠子一樣嗎？你那是軟禁的待遇嗎？你恨不得把她當(dāng)菩薩供起來吧？大院子住著，襄陽帶來的廚子伺候著！院里院外的侍衛(wèi)保護(hù)著！也不知你究竟是防姓樓的，還是防我們害她呢！”薛駙馬也起了高腔。
元奚不知是心虛，還是不欲和他吵架，這會兒竟沒了聲音。
“好了，這點小事，不值得我們起爭執(zhí)。一個女人而已，由他去吧，他心坎里的軟肉，你還想怎樣？”那清冷的聲音竟勸起了薛駙馬。
三人似乎是對飲了一陣子，這才又說，“明日滿月宴，一切按計劃行事……他還以為咱們真把阮詩晴當(dāng)內(nèi)應(yīng)了么？呵呵……”
三人說起計劃時，云里霧里的，似乎有許多暗語。
我聽得茫然，只覺他們是快要散場了，便也不敢久留。
阿旭一直關(guān)注著周圍守衛(wèi)的動向，找了時機(jī)，攜著我縱身離去。
比來的時候繞了更多的彎子，他才把我送回客房的院子。他一言不發(fā)，把我放在后窗底下，就要轉(zhuǎn)身而去。
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壓低了聲音說，“阿旭……師父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阿旭靜默的看著我，黑沉沉的天空沒有月亮，依稀的燈光都離得太遠(yuǎn)，我看不清他的面孔，更不見他臉上神色。
只覺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頭，像是兄長一般，“嗯，你說不是，就不是。”
這憨憨的聲音，倒像是哄孩子一般。
我心頭一慌，“真的不是，他對我如何，我豈能不知道嗎？他不會害我的，他更舍不得我與朝兒有事！元奚說的，都是一面之詞！”
阿旭深吸了一口氣，好半晌才悶悶的應(yīng)了一聲。
“阿旭，沒找到驚鴻，想問的也沒成問……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兒？”我小心翼翼的說，惟恐他聽也不聽，就斷然拒絕。
阿旭用他寬厚的手掌，輕拍了拍我的頭，“說吧，你是我的小姐，你信誰，我就信誰。你站在哪里，我就站在那里。”
我感動的無以復(fù)加，只覺鼻子都發(fā)酸了，但念及我想說的話，我立馬收拾情緒，沉聲說道，“聽他們剛剛說的，他們的計劃必是借著明日的機(jī)會攻取皇城，而且?guī)煾赴才诺挠嫴撸麄円惨呀?jīng)知道了，他們要將計就計，反將師父一軍……我既是已經(jīng)知道了，怎么能什么都不做，袖手旁觀，任憑師父被人算計呢？”
“大人很厲害的，不會被人算計。”阿旭想也不想，就篤定說道。
我連連點頭，“我不是不信任師父的本事，只是……我得做點兒什么，提醒師父。”
阿旭悶笑了一聲，“小姐，你一個帶著孩子的小女子，你能做什么呢？”
“我不能，可阿旭，我有你呀！”我一把攥住他的胳膊，他胳膊粗壯，我兩只手都不能合攏，“你功夫高強(qiáng)，能不能想辦法回去京都，趁著明天一切爆發(fā)之前，叫通知師父知道，叫他有所防備？求你……”
我話音落地良久，都不聽阿旭的反應(yīng)，他沒有動，也沒有應(yīng)聲。
忽的一股夜風(fēng)刮過，我非但沒覺得清涼，反而更添燥熱。我嘴唇蠕蠕，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勸服他的話。
“小姐，不是阿旭不聽你的話，”他終于開口，語氣帶著掙扎良久之后的釋然，“這里守衛(wèi)森嚴(yán)，我真的出不去。”
我猛地松了他的手——因為他這話，我一點兒也不信！
他能在這官驛之中，行動自如，帶著我翻墻爬樹，趴在屋頂偷窺偷聽。如今他卻說，守衛(wèi)太森嚴(yán)？當(dāng)我是三歲小孩子么？
“小姐……”
“我知道了，”我笑了一聲，打斷他，“是我強(qiáng)人所難了，今晚謝謝你，你快回去吧。”
他站在原地沒動，我伸手推了他一把，自然是推不動的。
我跺了跺腳，“你還不走，是等著被人發(fā)現(xiàn)嗎？快走吧，你說得對，師父那么厲害，他怎么可能被人算計呢？只有他算計人才對。”
阿旭嗯了一聲，“小姐別操心旁人了，如今最該照顧好自己和小少爺。”
“我知道……”我悶悶應(yīng)了一聲，翻窗進(jìn)了屋子。
這話誰都會說，可真正能做到的人……得是多么自私啊？
阿旭幫我關(guān)了窗子，隔絕了外頭熱乎乎的夜風(fēng)。
朝兒還在睡，幾個丫鬟都瞪著大大的眼，屏氣凝聲坐在屋里，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我……這氣氛，真是……
我正欲說點兒什么，床上那小子卻扭動哼唧起來。還沒等田杏上前查看，他就張嘴叫起來。
我估摸了一下時間，曉得他這定是又餓了，我與阿旭一去一回，還真是耽誤了不少時間，如今已經(jīng)是深夜了。
我忙脫去外衣，把朝兒攬在懷里，低頭哺育他的時候……忽然一個大膽而異想天開的念頭，鉆進(jìn)我的腦海。
這里乃是官驛，且距離京都并不很遠(yuǎn)，古時以烽煙傳遞信息……京都城門樓上一直都有守城的大將，倘若……
“小姐，小姐！”綠蘿輕推了推我的肩。
我仰頭錯愕的看她，不明所以。她指了指我懷里的朝兒，我忙低頭看，朝兒卻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睡著了，嘴都松了“糧倉”，呼吸均勻而綿長。我卻還維持著哺乳時的姿勢，僵硬的坐著。
因內(nèi)心的想法太過大膽而冒險……我把朝兒交給田杏之后，竟有些無所適從。
“小姐也早些睡吧，這床榻上的被褥，雖不如府上的，但婢子看過了，也是干凈嶄新的，且熏了荷葉香，沒有異味。”綠蘿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綠蘿被我看的一驚，左顧右盼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小姐怎么了？是有什么打算？”
我是有一個驚人的打算，可我還不敢說……
“明日就是朝兒的滿月宴了啊……”
綠蘿聞言連連點頭，“是啊，也不知京都會是什么樣子，也不知樓府會有多么熱鬧，屆時整個京都的權(quán)貴都會涌去樓府吧？”
“也不知楊夫人會不會被人識破？”玲瓏也湊上前來，低聲擔(dān)憂道。
我皺起眉頭……是啊，阿娘還在那里，不管是師父算計了元奚他們，還是元奚算計師父……阿娘總在險境之中，就算不為了師父，我總該為阿娘做些什么吧？
原以為我拿走了陰陽玉，就能敗壞了師父的計劃，叫他不得不放棄……可如今才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師父早已經(jīng)不能放棄了。如今元奚已經(jīng)悄悄的兵臨城下，師父只能往前走了……
我必須、必須做點兒什么！
“你們過來！”我板著臉，朝三人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