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無論如何也得吃一頓飯了，飯都吃不下去，身體怎么能好呢？哪有力氣繼續為大人操心呢？”綠蘿給我盛了一碗湯。
我翻她一個白眼，“誰說我要替他操心了？”
“那您現在是在干嘛呢？”綠蘿也不怕我，拿著一旁的筷子，就給我布菜。
她夾在我面前白玉碟中的，都是我素來最愛吃的菜。
可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廚子都慌了神，做的色香味都比平日差遠了，我嘗了兩口就沒了食欲。
玲瓏和綠蘿愁眉苦臉的看著我。迫于她倆的視線，我才勉強將一碗粥吃完了。
還吃了兩塊不大的面點，一小碟子的菜。
天已經黑透，漏壺不知疲倦的滴答滴答……時辰越來越晚，不但師父連人影都不見，甚至連一點兒可靠的消息也沒有。
驚鴻說的“成王敗寇”的道理我懂，今日必有一生一死。
活下來那個就是圣上要傳位的儲君，戰敗的就是偽造圣旨的亂臣賊子……我有些怨師父，樓蘭的凄慘結局，竟還沒有讓他幡然醒悟嗎？他怎么不懂規避，竟還要攙和進你死我活的權利之爭當中？
他在外頭拼死拼活也就罷了，叫我這身體笨重，無法與他并肩攜手的人，還得在家里為他擔憂……
“夫人！夫人！”一小廝的聲音突然從外頭傳來。
我正盯著燈燭發呆，聞言不禁嚇了一跳。
綠蘿和玲瓏則爭相向外跑，差點在門口撞上頭。
“可是大人有消息了？”玲瓏問道。
綠蘿也伸長了脖子往外看。
燈光落在那小廝的身上，他是外院的人，會些功夫腿腳快，常往內院來報信兒。
可他今日竟喘的厲害，可見這一路疾馳飛快。
我也不由得站起了身，“什么事？”
“大人……大人從外頭送回來一個人……說，說請夫人安排。”他喘息間，抬手指著外頭，“人估摸已經到垂花門了。”
嗯？這時候，師父叫送回來一人？會是什么人？
我心里驚訝又緊張，但既是師父說叫我來安排的，那必然不會是對我不利之人。
“走，去看看。”我扶著綠蘿和玲瓏的手，快步朝垂花門走去。
今日國師府中掛的燈籠格外的少，廊下好一段距離都是黑沉沉的，雖有丫鬟舉著燈籠帶路，可三五步之外，前后都是黑漆漆一片。
一直到了垂花門附近，才聽得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說話的女子捏著嗓子，嗓音聽起來尖細，與國師府丫鬟們的風格不太像。卻叫我聽著隱約耳熟。
帶走進了我才猛然想起，這腔調我在東宮里聽過！
“表姐！是表姐嗎？！”我驚聲大喊。
遠處的樹影里，立時走出三個人來。
居中的女子極其瘦弱，華麗的宮裝套在她身上有些晃蕩。
她一邊站著我為她求來的周嬤嬤，另一邊立著的是捏著嗓子說話的小宮女。
“阿瑜！”表姐掙脫她們的手，快步向我走來。
綠蘿和玲瓏嚇了一跳，惟恐她如此孱弱，自己站不穩再把我給撞了。
玲瓏扶穩了我，綠蘿朝前擋了一下，眼疾手快的攙扶住如意表姐。
如意表姐怔了怔，拍著綠蘿的手道，“這是綠蘿吧，差點就認不出來了。”
“是，婢子跟著我家小姐，吃得好睡得好，圓潤了不少。倒是楊良娣您……”綠蘿鼻子一酸，聲音都變了味兒。
她在楊家住過好一陣子，表姐那時候沒少照拂她。
如意表姐呵呵一笑，“沒事了，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我忙上前，“表姐是從宮里出來的吧？宮里現在是什么情況？我們出不去也打聽不到什么，如今局勢？”
表姐搖了搖頭，左右看了一眼，什么都沒說。
我忙拉住她的手，“看我，竟還站在這里說話，表姐快，里頭請，你還沒用飯吧，現成的……”
我拉她去了廳堂，叫人重新擺飯。
她忙擺手，“吃不下，哪有心思用飯呀？前朝剛吵起來那會兒，就有國師大人的親信去東宮接我了。可宮門守得嚴，若不是后來宣德門那兒打起來，我們還出不來呢。”
她說的簡單，可我心里卻驚心動魄的。
“國師能那么一早就派人接應我，想來他是有準備的，阿瑜別擔心。”表姐輕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話還沒問出口，緊接著她便咳了起來。
她咳得厲害，好半晌止不住。
我想給她扶背順氣，一旁的周嬤嬤已經上了手。
在外頭的時候，是因為燈光太暗，我沒能好好看看表姐的臉色。進了屋里，我又只顧聽她說宮里的情況，只顧擔憂師父，也未曾發覺她臉上病態的紅暈。
這會兒她咳得兇，我瞧見了她臉上的躥紅，卻也不知她是一開始就面頰紅熱，還是咳得太狠造成的。
“咳咳……”表姐終于咳得輕了些，她手里的帕子卻不慎滑落。
凈白的帕子上，一點嫣紅，看起來扎眼刺目。
“呀！咳血了！”綠蘿沒心沒肺的叫了一聲。
周嬤嬤應聲噗通跪在了地上，朝我磕頭，“阮小姐，求您……求您救救我家良娣！求您……”
表姐忙伸手拉她，急著要勸她，卻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我朝周嬤嬤點頭，“嬤嬤別慌，如意表姐在我心里，那就跟親姐姐一樣，她有需要，我豈能不管嗎？”
連師父都知道我極其在意我這表姐，不然豈能在第一時間，把表姐從東宮救出來嗎？
我正欲伸手搭脈，玲瓏卻猛地摁住我的胳膊。
我不解的回眸看她，見她急的臉都微微紅了，她俯身在我耳畔，“若是肺癆呢？”
肺癆是會傳染的，染了病也就離死不遠了。
若是平日也就罷了，我豈能多嫌自家姐妹？可如今我不是一個人，我肚子里還有個稚嫩的小生命。
玲瓏提醒我不能冒險，我心里也不無警惕。
“婢子去請大夫來。”玲瓏摁著我的肩膀，她怕我不好開口，便替我說道。
我又看了表姐一陣，沖她搖了搖頭。表姐開始咳的那會兒我就心生警惕了，這會兒細看她面相，聽她呼吸咳嗽的聲音，我已經有了初步判斷，“沒事，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