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來的太快,就會變成驚嚇。我覺得此時,我該暈倒了!
可我使勁兒的翻了好幾個白眼,卻還是沒能暈過去,師父的床帳,師父的臉,在我視線里無比清晰,一點兒不混沌。
“我懷孕了?真的有孕了?師父你不會診錯脈了吧?”我捂著自己的肚子,我是大夫啊,我懷孕自己都不知道嗎?
我忘了我的醫術都是師父所教,全然不相信他,我自己診起脈來。喜脈較弱,且右手略能表現,左手則完全診不出喜脈。
“師、師父……弄、弄錯了吧?”
師父一直略帶笑意的臉,此時卻漸漸陰沉下去,“你不喜歡他?不想要?”
這……我只是沒想到會突然懷孕而已,我都沒想到會有孩子,談何想不想要?
咕咚,迫于他嚴厲乃至狠厲的視線,我咽了口唾沫,“我得考慮考慮……”
“呵,我的孩子,輪不到你考慮!彼麕香y面具,又恢復了面無表情,只一雙眼眸恢復了茶褐色,冷的像冰,“日后玲瓏和秋意會幫著綠蘿照顧你飲食起居,頭三個月,你哪兒都不許去,安心養胎。”
這是什么話?什么叫他的孩子輪不到我考慮?!這還在我肚子里揣著呢,就輪不到我考慮了?還講不講道理?有沒有人性了?
師父甩手出門,玲瓏和秋意隨后進門,溫聲詢問我想吃什么喝什么,哪里不舒服,熱了還是冷了……我好生生的回來,轉眼就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了,便是喝口水,秋意都給我端到嘴邊兒上。
“我要見綠蘿,你倆挺好,但我還是習慣她在我跟前。”我低聲說。
“這就叫綠蘿姐姐過來,”玲瓏立即應了一聲,“大人是叫她過來伺候的,但夫人的院子里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好,綠蘿姐姐一時沒能過來!
我正欲點頭,忽覺一驚,猛地抬眼看著玲瓏,“你叫我什么?”
“夫人吶!彼f的理所當然。
我舔了舔嘴唇,“誰叫你這么喊的?”
玲瓏低頭,笑的乖巧,“大人這么說,婢子也就跟著這么喊!
“他……這么說?”我皺了皺眉,忽然一拍床沿,“他想得美!名不正言不順,我的八抬大轎呢?我的十里聘禮呢?他承諾的一樣都沒有兌現,就想得一贈一?”
玲瓏被我喝的一驚,呆了半晌,忍不住噗嗤一笑。
秋意遠遠的往這邊瞥了一眼,不茍言笑的她嘴角似有點抽筋。
她快步上前,把玲瓏從我身邊拽了出去。
我知道這話玲瓏定然會轉述到師父面前,我原本就是說給他聽的。他答應我要明媒正娶的,如今不聲不響的,就叫我成了他的“夫人”?
我倒也不是在意那個形式,只是希望他能因為我,因為他的血脈……而放一放他的殺戮之心。就當給他的孩子積德,不好么?
“小姐!”綠蘿急匆匆進門,氣喘不已,還帶著一腦門兒的細汗,“小姐沒事了吧?可嚇死婢子了。您沒瞧見,大人當時才是嚇傻了呢!瞧見小姐暈倒,大人眼都紅了!若不是婢子死命攔著,說要為腹中的小兒積福,大人還要把香雪姑娘取下來鞭尸呢!他恨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繃起來了!”
我聽得一時吶吶,很難想象師父他在人前,情緒失控是什么樣子……
他似乎從來都是不驚不亂的。
“大人給小姐診出喜脈的時候,真的歡喜的像個孩子似得。莫說婢子沒見過大人那副樣子了。就連驚鴻他們都看直了眼……”綠蘿掩口笑的賊兮兮的,“小姐往后的日子,可就好起來了呢!”
我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他剛剛得知我懷孕時……竟是那么高興么?所以見我遲疑猶豫,他才生氣?
我是女孩子呀,十月懷胎的辛苦,臨盆的辛苦,那都得我自己受著。哪兒像他一樣,一番歡愉,等上八、九個月,就能得自己的骨肉……這便宜事兒,是我,我也樂!
“大人小心翼翼的把小姐抱回來,一路他緊張的走道兒都不穩了。”綠蘿竊笑說道,“誰見過大人那么失態的樣子呀,驚鴻慌著想上前幫忙。沒碰著您衣角呢,就被大人給罵了一頓。大人看您,簡直想看著命根子、眼珠子一般!”
我瞪眼一噎,“綠蘿,你這詞兒說的……”
轉念一想,我頓時覺得豁然開朗。他看重我,看重我腹中孩子,這是好事,且是絕佳的時機呀!
我不是正打算勸阻他么,還有什么比一個孕婦撒嬌耍賴更好使的勸慰之法嗎?
“你說得對,我得養好這個孩子。日后能不能過上太平盛世的好日子,全靠他了!”我拍著綠蘿的肩,一臉笑意的說道。
綠蘿被我拍的一愣,表情都呆了呆。
我想起身到院子里轉悠轉悠,玲瓏立即上前勸阻。
她說我之所以看到香雪……就暈過去,乃是因為腹中有孩子的緣故,驚動了胎氣。如今只能臥床休息,待情況好轉才能下床。
我忽的發覺,她們一個個勸起我來,竟都成了深諳婦科的老大夫。我這真大夫倒成了外行了。
喝了師父親自給我調配的安胎藥,又吃了碗補氣的當歸老母雞湯,玲瓏才叫我在屋子里略轉了轉。
我在屋子里轉圈兒時,她們幾個丫鬟的目光,簡直分毫不移的盯在我身上。從沒有過這待遇的我,還真是不習慣……
師父被我氣走,一去不回,一直到了晚膳時候,他才帶著一身寒氣回來。
玲瓏打著簾子,他彎身進門,視線左右一掃,定定落在我身上。
我正斜倚在軟榻上,吃綠蘿剝好的蜜橘。
他抿了抿嘴,脫了外衣扔給秋意,這才提步上前。
綠蘿又剝好了一只橘子,正往我手上遞,他卻猛的一伸手,半路攔截了。
綠蘿抬頭看他一眼,一言未發,便被他的氣勢鎮住躬身退到一旁,挨著玲瓏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