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面色焦灼,“乙渾一直在宴席上與人喝酒,至今不曾離席……宮中各處,除了外臣不可入的內宮沒去搜,別的地方都找不到國師。”
我張了張嘴,望著他焦急的臉,一句話也說不出。
怎么可能呢?師父那么大個人,還會消失了不成?
圣上面色也愈發凝重。
我真是急瘋了,徑自從地上跳起來,一把攥住六皇子的衣袖,“是你不盡心!你不想找到他!你巴不得他出事……”
我怎么會說出這種話來?這種時候,我是在內亂嗎?
話一出口,我就想給自己兩個耳光,把自己打醒。
六皇子的臉,剎那間就黑了,他眸中那一簇小小的火焰,噗的熄滅了。他看著我的視線冰冷受傷,“你說什么?”
我哇的哭出來,我說什么?我失心瘋了!我也不知道我說了什么……
我抬手要甩自己耳光。
手腕卻猛地被人握住,我睜眼看著六皇子,他手勁兒真大,要把我的腕骨捏碎了。
“我再去找!今日不找到他,我絕不回來!”他松開我,豁然離開。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站在殿中,我耷拉著腦袋,吸著鼻涕,默默的吞咽著滑落嘴角的淚,和滿心的絕望。
大太監悄悄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張帕子,小聲說,“阮小姐真是……辜負了六皇子一片心了!”
一記悶錘,正中靶心。砸的我整個人都疼得發顫。
殿中陰云密布,殿外月光依舊,夜色靡靡。
我耳中正反復回響著公主和乙渾那得意的笑聲時,忽然聽到殿外起了躁動。
我猛然一驚,提步向外奔。
大太監卻比我還急,一個箭步躥了出去。
只聽他聲音發顫,“薛薛薛……薛駙馬?”
薛駙馬?是圣上剛剛賜婚的薛洪祚嗎?圣上已經除了他御前行走的職務,讓他回去準備迎娶公主的大任。
雖未大婚,但皇命已下,恭稱他一聲“駙馬爺”也不算錯。
他這會兒來干什么?
我正驚疑不定,他已經跟著大太監來到殿前。
我望著他,下巴咔噠——掉在了地上!驚愕的回不過神來!
薛洪祚不是一個人來的,高壯如一座小山似的他,肩膀上還扛著一個人呢!
那人白依翩遷,雖衣著凌亂,卻難掩仙氣兒。
咚,薛洪祚把肩頭的人甩下來,擱在地上。
我頭重腳輕的猛撲上去,“師父!師父!師父您醒醒!”
我都忘了,我會醫術,我是個大夫!我晃他干嘛,我該給他診脈,查病的呀!
“這是……怎么回事?”圣上開口,前兩個字還帶著驚愕,說道后頭,他老人家已經鎮定下來,好似泰山崩于前,他都不害怕。
薛洪祚的音道寬,聲音靠后,叫人覺得他憨憨的,“臣半路上遇見國師倒在草叢里,百喚不醒,只好把他帶回來交給圣上!
啥?
我們在這兒著急上火的,四處找他找不到,竟叫薛洪祚半路無意給撿了去?世上竟有這么巧的事兒?
圣上和大太監交換著眼色,我看不懂他們主仆間的眉來眼去。
我試了師父的鼻息,還有氣,很微弱。我又摸他脈,亂的很,像是有一股邪氣,在他體內橫沖直撞。就像俗話說的走火入魔那種情況。生死可能就在瞬息之間!
“圣上,小女處理不了……處理不了……”我心慌意亂,腦子里沒有一點兒主意。
莫說叫我給師父行針理氣了,我都不敢確定脈診的對不對……關心則亂啊。
圣上倒是鎮定,他朝大太監低聲吩咐了幾句。
大太監離開不多時,六皇子也從外頭回來了,他氣息略急,看到地上一襲白衣躺著的人,他長松了一口氣。
但見地上這人雙目緊閉,無聲無息,六皇子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我想跟他道歉的,剛才是我沖動了?勺允贾两K,他沒看我一眼,叫我道歉都找不到機會。
大太監不知去了哪兒,竟領回了一個身著灰色長袍,頭上只挽了一個高高發髻的老漢。
老人家須發花白了,一雙眼睛卻矍鑠有光,“國師……”他驚呼一聲,快步來到師父身邊,蹲身把脈。
我嫌自己礙事,連滾帶爬的挪去一旁。
這老人家的打扮也太落伍了,現在魏國都沒人穿這樣的長袍,梳這樣的發髻了……他這么落伍,醫術能與時俱進么?靠譜不靠譜?
我憂心忡忡的盯著他。
只見他眉頭越皺越緊,“嘶……不妙!”
嗷!這我也知道!
“國師的元神不凝……以他的修為,元神當非常強悍才是,可他曾經被打散元神。今日月缺,是他最弱的時候……他修為和元神一起散而不凝,卻受重創……”
他說的啥?為什么我每個字都聽的懂,串聯在一起,卻一句都聽不明白呢?
“我師父究竟怎么樣?該如何醫治?如何叫他醒過來?”我忍不住急聲問。
殿中人都憤懣的瞪我一眼,我顧不上那些,直直盯著老先生。
“唔……他是有修為的人,建議把他送回府上,閉關靜養。按理說,只要有一絲魂魄未散,元神就還能凝聚回來!崩舷壬ò椎暮樱爸劣诤螘r能醒,這個……說不準,或一月兩月,或一年半載的,哪有定數?”
“就是說……還有救,還能醒……”師父沒死!我師父他還沒死!
這就好,這就好……不論是一月兩月還是一年兩年,只要他沒死就好!他還能醒過來就好!
“他命大著呢,哪有那么容易死?”老先生嘖了一下嘴,“老身死了他都未必能死!嘁!”
咦?怎么覺得他們好像很熟的樣子?再說了,我師父那么年輕,他都一把年紀了,師父比他活的久,那不是理所應當的?
“瑾瑜,你拿著大內令牌,趁宴席結束以前,送國師回府!”圣上穩穩當當的下令,“元奚,你親自護送。”
六皇子拱手應聲,卻還是沒看我。
老先生倒是慈愛的看了我一眼,“你是他徒弟。俊
我點點頭,心里亂糟糟的。
“不錯,不錯……”老先生笑瞇瞇的摸著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