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當(dāng)?shù)囊宦暎活w珠子猛打在公主的劍身之上。
那氣勢如虹的長劍,竟被一顆小珠子擊的嗡嗡發(fā)顫。
公主用力握劍,手指都握的泛白了,卻還是握不住長劍,咣當(dāng)——長劍掉落在地,她的虎口都被震出了血。
吱呀一聲門響。
我飛快的回頭,一襲白衣,沐浴著晨光,邁步進門,銀色面具映著屋外光亮,耀眼非常。
“公主怎能私自處罰我的徒兒呢?她若是犯了什么錯,也當(dāng)叫她師父來處罰才是。”國師淡淡開口,卻已經(jīng)行至我身邊,彎身扶了我起來。
公主面色猙獰,咬牙切齒的看我,又看向國師。
“你……你和她,還是簡簡單單的師徒關(guān)系嗎?你們做出這種茍且不倫之事!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我臉埋向胸口,臉上熱辣辣的抬不起頭。
國師倒是鎮(zhèn)定自若,“昨夜有人夜襲國師府,倘若不是有我這徒兒從旁保護師父,只怕今日要被天下人恥笑的就要換作別人了。”
公主臉色微變。
國師卻呵呵笑了一聲,拉著我逼近公主,“我不知自己竟有此魅力,讓公主都甘愿獻(xiàn)身。不過,我也明白告訴公主,我乃清修之人,不能娶妻,即便公主真的獻(xiàn)了身,我說不娶,就連圣上也不會強令我娶。公主若是不信,大可再試試。”
說完,他拉著我的手就走。
我腳下一個踉蹌,沒追上他的步伐,他倒不猶豫,彎身把我扛在肩頭,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站住!”女官冷喝一聲,大有以命相搏的架勢。
公主卻冷臉伸手?jǐn)r住她,就這么放了國師和我,大搖大擺的離開。
再次坐上師父的車架,舒適的讓人想在他鋪了狐貍毛的坐榻上嘆息,我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師父斜倚在碩大柔軟的枕囊上,外頭的護從問他要去哪兒。
他看了我一眼,我抿著嘴,不敢出聲。
“隨便轉(zhuǎn)轉(zhuǎn),找個人少空氣好的地方。”他朝外吩咐。
我有些意外,小聲嘀咕,“師父不用進宮伴駕了么?”
“國師府都快內(nèi)宅起火了,我哪還有精力伴駕呀?”他淡淡一笑。
我從椅座上滑下,翻身跪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師父,徒兒錯了……愿……愿以死謝罪!”
我真是尷尬的無地自容了,身上的酸痛還在提醒著我,昨夜我們做了什么荒唐的事。
公主那句“叫天下人恥笑”更是揭開了最后一層遮羞布。
“為師的確很失望。”國師嘆了口氣,“你居然和外人一起算計我。”
我雖低著頭,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正落在我身上。
我此時有落淚的沖動,“師父……對不起,是我錯了,你殺了我吧……”
羞恥,自責(zé),無助……幾乎同時擊潰了我。
“殺你?”他哼笑一聲,“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薄情寡義的人?剛剛睡了你,奪了你的清白,轉(zhuǎn)臉就殺你?”
他說的直白。
與我無異于當(dāng)頭一擊,幾乎把我打蒙了!至于說的這么露骨嗎?
他彎身握住我的手,把我從地毯上拽入他懷里。
“師師師父……”我心驚膽戰(zhàn)。他不是一直強調(diào)自己是清修之人嗎?幾次都到最后關(guān)頭了,他都生生忍住……昨夜我不是沒想過,他可能真的是不能做床笫之事,或許做了……就會破功。
那他不得恨的要殺我么?
可如今看他反應(yīng)……又不像那么回事兒?
“為什么背叛我?”他把我攬在懷里,玩弄著我耳邊垂落的幾縷青絲,輕聲問道。
“我……公主拿了表姐親手繡的絲帕,說要放在六皇子的身上,叫太子誤以為表姐和六皇子有私情……”我低聲說著,忍不住盯著他的銀面具。
我已經(jīng)知道他銀面具之下的臉,是怎樣一張臉了,此時便忍不住想象著,這么一張精致俊逸的臉,此時此刻會是什么表情呢?他驚鴻一瞥,是怎樣的傾國傾城呢?
“哦。”他無甚變化,連目光都不動分毫,“為何不告訴我?”
我一愣,告訴他,他會幫我么?
“你是我的徒兒,住在我的府上,卻不與我一條心。”他低笑一聲,“現(xiàn)在,我要讓你看看,不與我一條心,是什么樣的下場。”
“師父!”我下意識的猛抓住他的手。
他往我手上一瞥,又笑瞇瞇看我。
我窘的立即松手,臉上發(fā)熱,“師父要打要罰,甚至不要我……把我逐出師門……都是我自作自受,求師父不要遷怒表姐……”
“罰你?”他笑著搖了搖頭,手指輕撫著我的臉頰,“我怎舍得如此對待我的女人呢?”
我臉上赫然一緊,渾身都局促冒汗。
驟然間,我覺得他很可怕……一個可以一眼看穿我,我卻無論如何都看不懂他的人,無疑像要命的毒藥一般!我居然情不自禁的愛上了一個這么可怕的男人……
國師帶我在郊外游逛了一圈。
這里沒有閑雜之人,隨行的都是國師府的仆從。
他牽著我的手,漫步河邊,看著秋風(fēng)撫弄垂柳,看著河里幾只小鴨捉魚嬉戲。
我們不像師徒,倒像是情侶,像新婚的小夫婦……我自始至終,臉滾燙如被沸水煮著。他卻怡然自樂,并不見任何惱怒慍火。
后來,國師也沒有將我逐出師門。反而叫管家給我住的院子里添置了好些東西,從擺的用的,到吃的玩兒的……都極盡精致。這里的規(guī)制已經(jīng)不像是一般的客房院落了,倒更像是……姬妾所住?
管家還來問我,要不要把我以往的丫鬟和奶娘接來同住。
國師這態(tài)度叫我深感不安,我自己已經(jīng)是水深火熱了,如何肯帶著她們與我一起戰(zhàn)戰(zhàn)兢兢擔(dān)驚受怕?
“不用了,叫她們?nèi)耘f在楊家住著吧……”
管家笑著答應(yīng),轉(zhuǎn)臉就從牙行手里給我買了兩個年幼,勸格外聰明伶俐的小丫鬟。
他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我不再是國師的徒弟,而是“國師的女人”了?這猜測叫我深感窘迫。
我只顧為自己處境不安的時候,反倒忘了當(dāng)初國師警告過我的話。
他說,他要讓我看看背叛他的下場。
我以為他不過說說,卻不知他是言出必行。這事兒我都已經(jīng)忘到腦后了,驚鴻卻急急忙忙來找我。
“楊家小姐,出事了。”驚鴻進得我門,快步來到桌邊,手指沾水,在桌上寫道。
我猛然一愣,忽的想起那日國師在馬車上的話,“表姐出什么事了?”
驚鴻字寫得特別慢,我覺得他平日里挺麻利的人,怎么今天慢的像蝸牛爬一般?
“據(jù)聞,是失足落水。”他寫道。
“那不可能!”我不由聲音尖利,“表姐性子沉穩(wěn),她怎會到危險的水邊去?還失足落水?定是給人害得!”
驚鴻也跟著點點頭。
我狐疑看他,心里又犯了嘀咕。驚鴻對國師乃是死忠的,倘若是國師為懲罰我,而加害表姐,驚鴻怎么會這么著急的來告知于我?還點頭附和我?他該瞞著我才對。
莫非,不是國師加害表姐?
我不由更為緊張,一把抓住驚鴻的衣領(lǐng),“是誰?是不是西城公主?或者是郭碧玉……不對,郭碧玉的手伸不到東宮!那就是郭碧玉的姨母?當(dāng)今的馮皇后……”
我越想越可怕,這些人,一個比一個來頭大……我也是一個頭瞬間有兩個大。
驚鴻茫然的朝我搖頭,在桌上寫,“我只是剛剛聽說……具體,一無所知。”
我急的跺腳,卻也知道在他這兒問不出更多的消息來。
我最怕欠人情,一直覺得自己欠了表姐好大的情,更不想因為自己再害了她。
倘若她這次受害,與帕子無關(guān)倒也罷了,真是那張帕子害的……我真是要自責(zé)死!
“師父呢?他從宮里回來沒有?現(xiàn)在不在府上?”我問驚鴻。
驚鴻戲謔的看了我一眼,表情很是揶揄。
那天晚上的事兒,也不知他究竟知道多少……國師與他說了什么沒有?
但這些日子,我躲著國師,他是親眼見到的。同在一個府上住,難免低頭不見抬頭見,萬一我和國師狹路相逢,我也是掉頭就走。
國師那句“我的女人”實在叫我惶恐極了……
可眼下,我卻不能再躲他了。
“驚鴻,您就別賣關(guān)子了,師父他老人家,到底在哪兒?”我拱手作揖,好言相求。
驚鴻抬手拍了下我的頭,遙遙指著書房的方向。
我抬腳便跑,一口氣穿過曲曲折折的回廊,跑到書房院子外頭,才停下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