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是郭小姐點的,舞是郭小姐硬逼著跳的,瑾瑜有沒有準備,郭小姐當心知肚明不是嗎?”舅母到底是過來人,氣場還是比我們這些小孩子強大的多。
她義正言辭的一呵斥,郭碧玉的氣焰立時小了不少。
“我那是上當了!定是她,是她故意引我上鉤!是她一步一步算計好的!”郭碧玉氣呼呼的,忽然抖了下手里的鞭子,啪的一聲響,只叫人心底發(fā)顫,“若是沒有聽過,怎么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就臨場發(fā)揮的那么好?騙鬼呢!心機女,看我不抽爛你的臉,叫你到處賣弄!一出門就勾引人!”
我冤不冤吶?我勾引誰了?這院子里的不都是女賓嗎,我還男女通吃不成?
“啪”她一鞭子抽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塵,嗆得我咳嗽連連。
“太子贊你……你憑什么!你配嗎!我呸!”郭碧玉猛地揚起手,鞭子舉的高高的,這次真的是沖我。
舅母擋在我跟前,表姐也費力的在拉我起來。
“來人,把礙事兒的都給我拉開!”郭碧玉一聲令下,她身邊孔武有力的丫鬟撲上來,拽開了袁氏和楊如意。
旁的夫人一看這陣仗,都躲得遠遠的,誰也不想觸郭家的霉頭。
呼——鞭子夾著風,撲面而來。
我下意識閉上眼,疼痛遲遲未來,連鞭子抽動空氣的聲音也不聞了。
我錯愕抬頭,只見一個身高腿長的人,站在我一旁,抬手握住郭碧玉的鞭梢。
他稍微這么一使勁兒,郭碧玉的鞭子脫手而出,連她整個人都被帶的往前撲了幾步,險些撞在他身上。
“郭小姐可別投懷送抱,某不近女色。”他握著郭碧玉的鞭子,似笑非笑的說。
郭碧玉咬著下唇,瞪著眼,臉頰一時紅的要滴血,臉上紅暈簡直比她鮮紅的衣裳還紅呢。
我驚愕的看著國師的銀面具,戴面具真是有好處,臉紅也沒人能看得見。他說他不近女色,當真不會臉紅么……我呸!
“國師大人……這里是招待女賓的地方。”郭碧玉的丫鬟上前,紅著臉說道。
國師點點頭,語氣平靜波瀾不驚,“我知道。”
說著自己不近女色的他,扔了鞭子,彎身把我從地上扶起來。
我垮骨疼的厲害,幾乎站不穩(wěn),他索性半攬著我的肩,一直不松手,“傷得重么?”
他垂眸問我,語氣溫柔的要滴出水來。
我瞪眼看他,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來了,他什么時候也沒有用這么溫柔的語氣跟我說過話!哪怕是夜深人靜,我們單獨相處的時候!絕對沒有,我發(fā)誓!
他迎著我的目光,騰地一笑,“別這么看我,我清修之人,再為你破了戒可怎么好。”
他、他、他……臉呢?
周圍一片訝然的吸氣聲,嚶嚶嗡嗡的議論聲壓都壓不住……
我就像一時間被人架在火爐上烤著一般!我的清譽呀!我的閨名呀!跳進煙湖也洗不清了!他握著鞭子的時候,我以為他是來救我的,此時此刻我才明白,狗屁,他就是來害死我的!
“別看了,我為你治傷,帶著傷怎么教公主府的舞姬跳舞呢?”他勾著嘴角,微微一笑,做了一個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動作——
他彎身抱起我,闊步離開這偌大的院落。
眾目睽睽啊!
我怎么不就此一口氣噎死算了?或者地裂個縫,讓我掉進去好了!如此丟人現(xiàn)眼,日后在平城還有我的活路么?
離開眾人的視線,我才漸漸想明白,他其實,就是故意的。
“國師大人毀了我的名聲,日后可要對我負責呢。”
他把我放在僻靜無人的杏樹下頭平滑的石頭上,手輕輕揉著我的胯骨。
聞言,他斜睨了我一眼,“從今往后,平城的夫人們都不會去阮家向你爹爹提親,你該感謝我才是。”
“謝你?”我氣的笑出聲來,“呵,我謝你祖上八代!不,十八代!”
他眼神驟然一沉,按在我胯骨上的手,也猛地用力。疼得我嚎叫一聲,倒在石頭上。
“你是身負弒母大仇之人,大仇未報,想什么嫁人生子呢?”他冷哼道,“你如今該想的,是如何站穩(wěn)腳跟,如何手刃仇人,如何為母報仇雪恨。”
我錯愕看他。
“怎么?我說的不對?”他從鼻子里發(fā)出輕嗤的聲音。
我搖了搖頭,阮詩晴告訴我,我阿娘不是病死,而是被乙氏與我爹爹合謀害死的時候,我是恨過的。要報復的念頭,也在心里一閃而過。但真的是一閃,就過去了。
報復了能怎么樣?沒了娘的我,再把我爹也殺了嗎?或者害死乙氏,讓她給我娘償命?
“人死不能復生,我即便報了仇,我阿娘也不可能活過來了。若是我阿娘在天上看著,她一定希望我把自己的人生走好,希望我平安幸福……”
“嘁……沒出息。”
我輕緩的搖了搖頭,這不是沒出息,不過是人各有志。我不想把自己的人生盡耗在報復這件事情上。打從我生辰前后那段時間,我好似突然通透了許多,也想開了許多,以往會糾結(jié)的事情,如今都看淡了。
我正欲開口勸一勸國師,凡事不要鉆了牛角尖。卻忽的聽聞有幾個女孩子,說笑的聲音愈來愈近。
“國師銀面之下,特別的英武!知道蘭陵王嗎?蘭陵王帶面具出戰(zhàn),就是因為面容太過俊美,怕不夠有威懾力,所以才帶了兇悍的面具!”有個女孩子聲音極其興奮的說道。
但立時就有人反駁,“蘭陵王是要去帶兵打仗的時候,才帶了兇悍的大面,可國師又不用帶兵打仗,他為什么要帶銀面具?必是因為面丑!”
“才不是呢!國師是什么人?乃是通今曉古,能預知未知之事的人,這種人呀,是溝通天地神靈的人,他是要帶著面具,不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的俗氣,才能溝通神靈呢……”說話的女孩子,口氣里帶著盲目的崇拜之意。
我不由將目光落在國師的臉上,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銀面具上落下點點金光,一時竟叫人看呆了。
“國師說他不近女色,怎么還抱著阮家那姑娘離開?”
小姑娘的聲音在不遠處的亭子里停了下來,她們似乎一時還不打算離開。
我與國師,都頗有些尷尬,此時離開吧?好像先前是故意在偷聽人議論我們似得,若不離開,那就還得繼續(xù)“偷聽”下去。
“這是真的,我聽爹爹說,有次在宮宴上,有位郡主借著喝醉了酒,去摸了國師的手,說國師手白如皓雪……哪知國師反手就把她胳膊給撇得錯了位,如今還在家里吊著,將養(yǎng)呢!”
“呀……”女孩子們一片驚嘆之聲。還有人附和佐證。
“為何說圣上恩寵國師,無人能及呢?就是在這件事之后,圣上非但沒有處罰國師,反而將那郡主給狠狠罵了一頓,將郡主的爹爹都給罵的在宮宴上抬不起頭來。并命令說,任何人不得國師允許,不得靠近國師三步之內(nèi)……”
咦?我狐疑的看著國師,還有這規(guī)矩?我怎一點兒沒聽說?他不像是這樣的人呀?
打從第一次見面,我極其狼狽的時候,他就蹲在我面前,遞給了我一方凈白的手帕,手帕上帶著他獨有的松木香……至今我還偷偷珍藏著那一方手帕。
我瞧向國師的時候,他正瞇著眼睛,似乎也在專心聆聽那幾個女孩子對他的評價議論。
我不由覺得好笑,連他這樣的人,也在意旁人的議論評價么?
“這么看來,那阮家的姑娘豈不是格外的特殊了嗎?國師竟當眾抱她離開……哼,不知羞!”女孩子們提及我,幾乎要咬牙切齒了。
我是被動的呀!這怎么能怪我?
“郭小姐今日尋她不自在,就是因為太子對她贊譽有加呢!”
“她有什么本事?不就會跳舞嗎,這也能得國師另眼,得太子美譽?呸!”
“誰讓人家生得好,那眉眼,帶著小勾子,會勾人的!一臉下賤模樣,郭小姐討厭她,說不定呀……是因為太子想納她做妾呢!”
……
“什、什么?”我震驚的瞪大眼,嘴巴微張,一時都無法合攏了。
那邊聽聞有宮女請賓客入席,要開席的聲音,幾個女孩子結(jié)伴遠去。我渾身發(fā)冷的倚靠在石頭上,卻一時覺得自己簡直比那大石頭還冷。
“國師,你可要害死我了!”我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