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他腰里是不是真藏了兵器,我按住他的手,“盡量不要動手,不要正面和乙氏起沖突。”
驚鴻瞇眼看我,略顯鄙夷,他大概一直覺得我膽小怕事。
“乙氏定是故意在這兒等我,知道我出去了。”我低頭盤算一番,小聲對驚鴻說,“你功夫好,這藥你帶著,不要下車,馬車離開乙氏的視線之后,你再偷偷下車,直奔菡萏院。我拖延著乙氏,你把藥煎了給綠蘿服下。約莫半個時辰,她應該就能退燒。”
驚鴻不太認同我的想法,他朝我比劃著,大意說,國師府的人沒必要這么迂回,直來直往的打一架,沒人敢逼我,也沒人能硬闖我的院子。
我按住他連連搖頭,“聽我的,我是小姐!你必須聽我的!”
“喲,這是擺什么譜呢?舍不得國師府的大馬車?馬車停了這么久了也不下來?”阮博宇挑釁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我咬了咬牙,狠狠瞪了驚鴻一眼,“你若不按我說的做,我真不敢留你在此了!我就是死,也……”
他沒等我把話說完,輕推了我一把,自己仍舊坐在車座上。
我朝他感激一笑,快步下車。
阮博宇立即從乙氏身后沖上前來,指著我喝問,“大清早的,你去哪里了?”
我斜了他的指頭尖一眼,“管家沒告訴大少爺么?是爹爹帶我去了國師府,送謝禮。”
他聽我說了爹爹,手指一縮。
繼母乙氏在后頭清咳一聲,似乎是在給他壯膽。
阮博宇的臉色又硬實了些,“怕不是那么簡單吧?你只去了國師府嗎?沒有順道拐去旁的地方?”
“大少爺這話是什么意思?送我回來的可是國師府的馬車,怎么,您要不要到國師府去求證一番?”我見國師府的馬車已經載著驚鴻,離開這院落,車輪聲漸行漸遠,便不慌不忙的說道。
“可我怎么聽說,你院子里的丫鬟生病了?你難道不是偷偷出去買藥了么?”阮博宇倒是不會繞彎子,直截了當的問道。
我心頭一緊,難道他們已經去過菡萏院了?綠蘿的病捂不住了嗎?
“大少爺聽誰胡說八道?話可不能亂講!”
乙氏輕哼一聲,“與她啰嗦什么?杏兒,去搜她身。”
“不勞母親身邊姐姐動手,兒子自當替母親效勞!”阮博宇說著挽起袖子,朝我咧嘴一笑。
正在變聲期的男孩子,已經如此厚顏無恥了嗎?怎么他笑的像個小流氓一樣?
“阮博宇!我可是你姐姐!”我厲喝一聲,倒退了一步。
“早晨已經與你說過了,我的姐姐只有一個,就是阮詩晴!”他不屑冷哼。
“母親救我!男女七歲不同席,女兒已經及笄!大少爺也已經十幾歲了!男女之間拉拉扯扯,像什么話?”我立即朝乙氏喊道。
乙氏伸手掏著耳朵,扭臉兒與她的嬤嬤說話,像是根本聽不到我一般。
阮博宇摩拳擦掌的向我撲來。
我快步向一旁躲去,我有些后悔了,后悔沒聽驚鴻的話。像阮博宇這種無恥之人,與他有什么好說的,揍他一頓讓他怕了才是硬道理!
可惜驚鴻不在,我只能狼狽的躲著阮博宇向我伸來的手。
好在乙氏雖然連面子也不顧及了,沒叫人攔著阮博宇,卻也沒叫人幫著他。
阮博宇被嬌生慣養,體力和敏捷度都不如我,他一時抓不住我,還累得氣喘吁吁。
“狗咬狗,一嘴毛。”乙氏與她的嬤嬤笑嘻嘻的,看熱鬧一般看著我們。
我有種被人當猴耍的羞恥感,故意放慢了腳步,讓阮博宇離我稍近些,壓低了聲音與他說,“你著急討好乙氏,可聽見她剛剛說什么?”
阮博宇輕哼一聲,抿著嘴并不理我。
“狗咬狗,說的是誰?你在她眼里不過是一條狗!她最親最疼愛的,還是阮詩晴。你雖記在她名下,可到底是姨娘生的,她高興了給你嫡子的名頭,不高興了,你連條狗都不如……”說完這話,我自己都愣了,我在干嘛?挑撥離間么?
這話我以前可是不敢說的,別說乙氏就在不遠處了,就是背人的地方,我也不敢宣之于口呀。
看來那一場高熱,沒讓我病死,倒是讓我的膽子大了些了。
“少說那些沒用的,過的好才是正經事兒!”阮博宇眼睛一瞇,像是餓狼一般猛地往前一撲。
我沒能躲開,被他撲倒在地。
他也跟著倒了下來,我倆都摔在地上,好不狼狽。
乙氏在一旁笑的花枝亂顫,就差拍手叫好了,好似看了一場多精彩的戲,“應該叫詩晴也在這兒的,這可比耍猴兒精彩多了!”
我心里卻大感不安,對了!我怎么把阮詩晴給忘了?
阮詩晴不在這里,莫非她已經帶著人往菡萏院里去了?蓮嬤嬤能應付得了她嗎?驚鴻能順利的救治綠蘿嗎?
頃刻間,許多可怕的想法劃過我的腦海。
阮博宇卻不知羞恥,故意逗乙氏開心般,用他的手往我身上摸來。
他對乙氏的心倒是猜得透,知道乙氏喜歡看我屈辱的模樣。
“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求六皇子剁了你的手!”我從地上爬起來,沖他厲喝一聲。
國師曾告訴我,面對欺辱我的人,忍讓不會讓他停下來,只會讓他得寸進尺。唯有讓他害怕,才能收手。
我知道自己震懾不了乙氏,以我不可能叫乙氏怕。
但阮博宇就相對是個軟柿子!若不是乙氏在這兒給他壯膽撐腰,他絕不敢對我如此。
“別聽她胡說,六皇子知道她是誰呀?”嬤嬤在一旁煽風點火。
阮博宇又逼近我。
“呵,六皇子不認得我?那為何要爹爹把菡萏院騰給我住?六皇子不認得我,為何把我身邊的丫鬟青衣先要了過去?六皇子是有心娶我過門的,即便不是正妻,起碼也得是側妃吧?”我齜牙朝阮博宇笑了笑,“你碰一下六皇子的側妃試試?看他敢不敢要你的命?”
阮博宇驚得連退兩步,離我遠遠的。
相對于國師的聰慧之名,曾有屠城之舉大殺四方的六皇子顯然更能震懾人,更叫人畏懼。
我明明十分厭惡六皇子,此時卻借他的名來自保,這行為叫我自己都有些不齒。
“行了,別啰嗦了,一點小事都做不好,能成什么氣候?”乙氏冷哼一聲。
阮博宇立即低下頭去,他低頭前看我一眼,滿是怨毒。
“杏兒,你去。”乙氏吩咐。
我立即抱住自己前胸,像是要遮擋什么,倒退說道,“便是杏兒也不行,母親,我可是阮家的小姐,出門也是您的女兒呀!您叫一個丫鬟當著眾人的面,搜我的身,若是傳出去了,于您于爹爹的名聲有什么好處?”
“呵,你嘴皮子倒是利索,你教養不好,只能說是你生母沒把你教好,你身上的污名我可不背。”乙氏冷笑一聲,朝杏兒使眼色。
我繼續往后退,我胸前其實什么都沒有,只有兩團發育不久,卻長勢不錯的軟肉。
但我這般拖延著時間,或許驚鴻那邊就能成事了。
杏兒見我護得緊,果然上當,奮力的與我撕扯起來。
“你是個丫鬟,或許六皇子能憐香惜玉,到時候不斷你的手,讓你被賣去窯子里,做個窯姐兒也是條出路……”我小聲威脅她。
杏兒的額上滲出汗來,雖與我撕扯沒停,卻是手軟了,不敢真的弄傷我。
“不管她嚇唬你什么,終歸有我護著你呢!六皇子豈能不賣乙府面子?”乙氏在后頭叫囂。
我小聲說,“夫人是什么樣的人,杏兒姐姐心里比我有數,若真是得罪了六皇子,為你……她舍得拿乙渾府的面子來換嗎?”
杏兒兩頭為難,快被逼哭了。
我看一旁的仆婦們似乎想上前給杏兒幫忙,又畏懼我剛剛扯出的六皇子的大旗。
她們正在舉棋不定,卻聽聞有個小丫鬟哭哭啼啼的跑來了。
那丫鬟在平整的路面上,竟愣是絆了一跤,把自己摔趴在地,哭道,“夫人,小姐被人打了!”
乙氏看了我一眼,狠狠瞪向趴在地上那丫鬟,“你說什么?”
“詩晴小姐被人打了!”丫鬟大哭。
乙氏抬起一腳,踹在那丫鬟肩頭,“胡說什么!詩晴好好在自己府上,誰敢動她一根指頭?不想活了嗎?”
“就……就在菡萏院……”丫鬟紅著眼睛,瞟了我一眼。
杏兒卻是嚇了一跳,蹭蹭幾步,躲得遠遠的,再不和我撕扯。
我院子里的人連阮詩晴都敢打了?這是要上天啊!
乙氏的目光,淬毒的刀子一般,狠狠剜了我一眼,“最好是丫鬟搞錯了!”
她闊步往菡萏院去,院子里看我熱鬧的仆從也都呼呼啦啦的跟上。
我正欲跟著回去看看情況時,卻忽的發現,有一雙眼睛,正陰沉沉的盯著我。
人對目光這無形的東西,卻是最為敏感,哪怕是那人在背后盯著你呢,你都有直覺回頭去找。
我一回頭,撞上阮博宇的目光。
他抬腳靠近我,“你膽子大了不少,都敢跟乙府作對了。”
“總比給乙府當狗,還被人嫌棄的好。”我沖他笑了笑,看著他劇變的面色,我覺得自己太惡毒了。
我落后于眾人到菡萏院時,院子內外已經被家仆圍的水泄不通。
好容易擠開眾人,不知誰在背后猛推了我一把,我踉踉蹌蹌沖進院子,正停在阮詩晴面前。
她臉上撲了粉,先前的傷口已經不明顯了,此時卻印著一個巴掌印子,格外刺目。
“阮瑾瑜,我要殺了你!”她一見我,就撲上來掐住我脖子。
我身后卻猛的伸出一只腳,咚得踹在阮詩晴的肚子上。
“嗷——”阮詩晴被踹倒在地。
院子里一片驚呼吸氣聲,眾人似乎都被嚇傻了,竟然沒一個上來攙扶阮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