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趕過去時,盡管寒旭淵盡量壓低了聲音,但從口型還可以依稀辨認,有“母親”二字。
還記得大理寺,寒旭淵那么奔潰的模樣,難道當年關月姑姑的事,他是知道的?!
若是這樣,便說得通。
他為蕭炎設宴,目的便是璃兒。
真是本性難移,絕不能讓他的計劃得逞!
將燕洛璃送回王府,安頓在靈犀閣,他便快步離開,又趕回了東宮。
寒旭堯前腳剛走,燕洛璃便起身,著上夜行衣,從靈犀閣的后窗翻身而出,進隨寒旭堯的腳步,竄入東宮。
東宮夜宴散去,賓客陸續退場。
寒旭淵有些喝多了,被寒旭堯給拉到了花園。
冰冷的目光注視著神情有些頹然的太子,戾氣縈繞周圍。
“皇兄,璃兒她只想簡簡單單的過日子,你別再糾纏她了!”
一想到關月的事,寒旭堯的心底就在害怕。
他擔心真相就如自己想的那樣,那他和燕洛璃就再也回不到過去。
然,寒旭淵很不客氣的揭開了這一點。
“靖王,你都一把年紀了,不要再天真了。我們的父皇是什么人,你還不清楚嗎。只要她是關月的女兒,父皇最終都不可能放過她!”
指著寒旭堯的胸膛,寒旭淵無情的嘲諷。
“不要胡說八道,父皇那么寵璃兒,又怎么會……”
后面的話,寒旭堯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很清楚,父皇的榮寵,那是對燕洛璃的利用。
“哈哈哈……”
寒旭堯忽然笑了起來,仰頭看著天,笑得那么的悲涼。
“那就是父皇的高明之處,最后再讓她死得無聲無息,再給你這個靖王無盡的榮寵,你仍舊會乖乖地為他效命。
就好像燕丞相,到今天都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就死在父皇的陰謀詭計之下!”
寒旭淵越笑越大聲,臉部出現扭曲。
“你簡直是瘋了!”
看著他瘋狂的樣子,寒旭堯搖了搖頭。
那個心懷天下抱負的皇兄早已淪為過去,而今的太子,簡直是丑陋不堪。
“孤是瘋了,被父皇逼瘋了!你以為父皇留著孤的命,是他不舍得殺孤嗎?他只是要表現他慈父的一面,等孤一旦沒有了價值,他會毫不猶豫的抹去。當然,對璃兒也是!”
一把揪住寒旭堯的衣襟,將他拉到自己面前。
“孤安插在坤和宮的眼線早就來報過了,父皇要璃兒,死得其所!”
他壓低了聲音,眼睛警惕地看著周圍,滿臉的恐懼。
死得其所四個字,就像是四塊巨石重重壓在寒旭堯的心口。
父皇真的就不念一點情誼嗎?
“怎么,你不信?”
見寒旭堯陰著臉,抿著嘴,一言不發的樣子,寒旭淵湊到他耳邊。
“逼宮奪位的前天,孤親耳聽到的,父皇要母后除了璃兒的母親。第二天,璃兒的母親就走了。父皇是那么的喜歡她,都可以下得了手……”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只不過是寒旭堯在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
見他呆立當場,寒旭淵笑得更加瘋狂。
他對著寒旭堯張開雙臂,像是在說什么有趣的事。
“沒錯,我們的父皇和母后,是她的殺母仇人,你們是仇人!”
你們是仇人!
這句話就像是夢魘烙印在寒旭堯心上。
后面的話太輕,燕洛璃努力地豎起耳朵都沒聽到。
但從寒旭堯震驚的神情中可以猜測,定然是不得了的消息,而且很可能與母親有關。
事情似乎朝著她不可預估的方向發展。
她最擔心的,就是母親之事,鬧得人盡皆知。
到時候,自己將變得很被動。
“皇兄,事關重大,此事還需要好好的調查,切不可傳揚出去,否則你我都會惹出禍端。”
寒旭堯并未被寒旭淵的情緒影響,按著他的肩膀,鄭重其事地提醒。
聯想到皓月公主,若是她被父皇設計陷害,那么東月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情緒漸漸恢復平靜,寒旭淵緩緩抬頭,看著面前的寒旭堯。
木訥地點了點頭,的確,此時事關重大。
可是他們都沒有想到,在陰暗的角落里,蕭婉茹也以聽了大半。
眼底劃過陰霾,難怪姑姑會說關月是陛下和燕洛璃的死穴。
既然是死穴,那就不能任其銷聲匿跡。
她悄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派青蓮將風聲放了出去。
燕洛璃在寒旭堯回去前趕回了靈犀閣,換下夜行衣,立刻窩進了床榻。
拉過被子蓋上,閉上眼睛,假裝自己睡得正香。
不多久,寒旭堯就走了進來,坐在她床邊,凝視著她的臉龐。
手指輕輕劃過,帶著幾許眷戀。
“璃兒,本王一定不會讓父皇和母后傷害你的。”
挽著她的手,寒旭堯低沉渾厚的聲音里帶著對于他父母的深沉愧疚。
燭光昏暗,他的眼神有些迷離。
躺在那里的燕洛璃,心底的情緒已經洶涌澎湃。
把她當做女兒一般,悉心教導,為她撐腰。
陛下這所有的好她都記在心里,可這樣一個令她尊重的人,竟然……
就算對真相早有預料,她也做不到無動于衷。
無情當是帝王家,當年的陛下可以對自己的父親和兄弟下手,又何況是女人和兒媳。
努力控制著心中即將崩潰的情緒,燕洛璃一直閉著眼睛,直到寒旭堯起身,緩緩地走出靈犀閣。
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更不知該怎么將這件事告訴她。
還記得,關月姑姑臨走之際,對自己說話都是那么溫柔。
獨自站在院中,望著烏云飄過,若隱若現的明月,眼底無盡的蒼涼。
回眸,目光停留在燕洛璃的房間門口。
璃兒,是本王的整個家族對不起你。
本王一定會護你周全,一定!
聽著他離開的聲音,燕洛璃強忍的眼淚順著眼尾落了下來。
她緩緩睜開眼睛,望著空洞的房間,坐起身來。
腦袋埋在膝蓋之間,嚶嚶地哭了起來。
這是第一次,寒旭堯在半夜留她一人,這就更加證明,他們兩個注定了是要成為仇人的。
想到此處,她更是悲從中來。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京城之中流言四起。
不消幾日,整個京城都在傳唱。
丞相夫人含冤故,當今天子乃真兇,殺父殺兄奪帝位,顛倒黑白藏公道!
一首打油詩,傳唱于街頭角落。
“小姐,小姐!——”
小曼一聽到消息,立刻將其寫成文字,送進了燕洛璃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