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茹錯愕地站在門口,她不敢認里面的女人。
窮盡她的想象,她也無法接受,那么驕傲的姑姑,會變成今日這番模樣。
愣了良久,她才朝春桃點點頭。
因為這可能是她僅有的機會,一定要從姑姑的嘴里問出有用的信息。
做了一個深呼吸,蕭婉茹走了進去。
聽到腳步聲,里面的蕭媚兒有了點反應,慢悠悠的轉過身。
那張形容枯槁的臉,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令人毛骨悚然。
蕭婉茹怔住,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再也沒有勇氣往前。
看著那樣的姑姑,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閃爍著恐懼的目光打量著她。
“姑姑?”
對視了片刻,蕭婉茹才嘗試地叫了她一聲。
黑暗中,聲音瑟瑟發抖,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同時眼中保持憐憫和關懷。
她自認為自己表現的很好,可虛情假意全都落在蕭媚兒的眼中,心底發出陣陣冷笑。
不知為何,這一瞬間,她覺得蕭婉茹比燕洛璃還要令人作嘔。
裹著厚厚的破被褥,她哆哆嗦嗦地抬起頭,目光里寫滿了疑問和不解。
“你,你是誰?”
戰戰兢兢地問著,腦袋不斷往被子里縮,全然一副害怕的模樣。
不知道蕭婉茹來的目的,蕭媚兒自然不能露出馬腳。
裝瘋賣傻,罪犯欺君,就算沒了榮寵,她只要熬到陛下駕崩,兒子前往封地。
仍舊是榮華富貴于一身的太妃。
所以,只要還能活著,她就一定要撐下去!
蕭婉茹盯著咬著破敗被子的蕭媚兒,眉頭微微蹙起。
難道是真的瘋了?
她大著膽子往前,蹲下看著蕭媚兒滿是污垢的臉,以及渾身散發出的令人惡心的臭味,再也堅持不住,撇過頭哇哇地吐了起來。
蕭媚兒冷眼看著她,眼底劃過鄙夷。
這點定力,還不如燕洛璃呢!
無動于衷地看著蕭婉茹吐了一個七葷八素,拿絹帕擦了擦嘴角。
面色蒼白如紙,但倒是適應了屋子里的氣息。
“姑姑,婉茹失禮了,實在是害喜的厲害,這味道就……”
故作幸福地說著,上前,伸出纖纖玉手捧住了蕭媚兒的臉,手指觸及到一片冰涼,滲透到心底。
她不敢直視蕭媚兒的眼,撥弄著她凌亂的劉海。
特意背過身,擋住了春桃的視線。
“關月,是陛下和燕洛璃的死穴。”
沙啞的聲音鉆入了蕭婉茹的耳膜,她的心為之震顫。
蕭媚兒說完,便一把推開蕭婉茹。
驚恐地目光凝視著她。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她像是被刺激了一般,裹著被子往后挪,躲進那破敗不堪的床榻,嚇得在里面搭窩了的老鼠都爬了出來。
“啊!——”
見到老鼠,蕭婉茹嚇得驚叫一聲,拔腿就跑。
外面陽光刺眼,蕭婉茹不適應地抬手遮擋,一直跑到外面那烏鴉停歇的老樹下。
撐著樹干,捂著心口,不住地喘氣。
心才平復下來,耳邊回蕩著蕭媚兒沙啞的聲音。
關月……
眼眸瞇起,眼底劃過陰霾。
聽得身后春桃靠近,她收起眼底的恨,收拾妥帖轉身。
“太子妃,您沒事兒吧?”
方才她直接就從里面竄了出來,春桃也被嚇了一跳。
“沒事,就是被屋里的老鼠給嚇著了。”
說著,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往屋子里看去。
蕭媚兒蜷縮在床的角落里,那些老鼠在屋子里竄來竄去,蕭婉茹看得眉頭緊鎖,手不由自主地摩挲著自己的胳膊。
“我們回去吧。”
實在不敢再進去了,她和春桃離開碧霄宮。
蕭媚兒看著兩個姑娘離開的背影,眼底是深沉的恨,是惡毒的詛咒。
既然陛下那么不想關月之事公之于眾,那么她偏偏就要散播出去。
她很清楚,蕭婉茹對燕洛璃的恨。
只要把消息透露給她,她一定能善加利用。
自己要做的就是好好活著,看誰可以笑到最后。
兩人在通往坤和宮的路上分開,春桃急匆匆趕回去,就見皇后一個人呆坐在屋子里,面色慘白。
地上,茶壺、茶盞的碎片四處可見。
像是發生了劇烈的爭吵。
春桃心底一酸,跑進去,跪在皇后身側,拉著她的手。
“娘娘,發生什么事了?”
感覺到來自于春桃手心的暖意,皇后才稍微有了些表情。
目光緩緩移動到春桃的臉上,嘴角微微抽動,想擠出一抹笑。
可,比哭還難看。
她揉了揉眉心,長長嘆了一口氣。
“派人收拾一下,本宮累了,去歇息了。”
頹然地說著,皇后雙手握著扶手踉蹌起身,獨自往內堂走去。
陛下離開時那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的目光,她還歷歷在目。
她為他做了那么多,背負了那么多,可終究,換不到他的一絲愛憐。
所有的人,都不過是他的工具。
呵呵,呵呵呵……
“朕要璃丫頭死得其所!”
這句話就像是夢魘圍繞在她耳邊,不禁讓她想起十六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那是寒慶天逼宮奪位的前夜。
秘密準備好一切之后,要將當時還是王妃的她和關月一同送往林中小屋。
不知道此去,他是否還能回來。
皇后看著寒慶天,心底哽咽。
上前抱住了寒慶天的脖子,腦袋靠在他的肩膀。
“王爺,不論如何都要平安回來。”
話凄婉悲切,飽含了對寒慶天的愛憐和擔憂。
寒慶天沒有什么話,唯獨一句,像是利劍直刺她的心臟。
“關月即將臨盆,這是你的機會,要她死得其所。”
那一刻,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關月在他心中,那是何等的地位。
而他娶自己為妃,不過是為了權勢地位。
雖寒慶天對自己以禮相待,但她看得出,在寒慶天的心中,唯有關月。
這樣一個人,此時此刻說出這番話,她直接愣在了原地。
當時的皇后心中對關月充滿了恨,寒慶天的話,給了她泄恨的出口。
或許連老天都是幫著她的,剛到林中小屋,關月就要臨盆了。
她在催產的湯藥里,加了藥,關月難產,生完孩子之后便出現了血崩。
關月知道,那是皇后所為。
可她望著皇后的眼神里是無比的平靜,嘴角甚至還掛著笑容。
“我知道,是王爺讓你做的,可就算沒了我,你也得不到他的心,他的心不會給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