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衣鎮中,除了杏樹之外,基本上見不到別的樹,昏黃的燈光,朦朧的花樹,熱鬧歡慶的人群,獨有慕玨一個人,沉著臉自街上走過。
隨著人流不知不覺的來到了沾衣鎮最為熱鬧的月老廟,慈眉善目的仙者一身紅繩衣褂,立與廟宇中心,受著癡男怨女供奉的香火。
月老廟院落中心,還有一顆十分粗大的樟樹,這算是在整個沾衣鎮,見到的唯一不是杏樹的樹了。
樟樹枝葉繁茂,上面掛著無數個香囊,香囊外面用沾衣鎮特有的熒光仙,繡著癡男怨你的無限情思,而里面的紅色紙箋承載著一腔期許。
這樟樹在蒼靈有一種說法,若是哪家得了女兒,便在院中種下一棵樟樹,待女兒年及豆蔻,樟樹也便成材了。
此時便會有媒人前來提親,等姑娘出閣之時,便將樟樹砍下,做成兩個箱子,給姑娘裝嫁妝,此乃兩廂情愿的由來。
這蒼靈可真可謂一個十分可愛的地界,到處流傳者唯美多情的故事跟說道,早已成為文人騷客才思云涌的源泉了。
慕玨自樟樹下方走過,星星點點的光亮在眼簾中不斷的閃爍,像極了那丫頭的一雙璀璨眼眸,不知今生是否還有幸,能夠再看到,她展眉一笑。
樟樹下有無數來來往往的少男少女,盯著那一書流光閃爍的香囊笑臉盈盈,無人不是歡喜,無人不是滿懷期待。
據說這樟樹極其靈驗,許多姑娘早早便開始一針一線的繡下滿懷的情思,一筆一畫寫好紅箋小字,就是等著這一日上巳節掛上去。
若是心上人能從樹下走過,很巧合的被這香囊給砸中了,便算是天賜良緣了,勢必要傳成一段佳話的。
這許多年來,真有不少這般巧合的事情發生,所以這月老廟在天朝極賦盛名,許多外鄉人不遠千里而來,就為碰這個運氣的。
慕玨悵然抬頭看起,那丫頭曾因為楹城那個月老婚書,絞盡腦汁想要得一個,若是她還在的話,勢必也要湊一湊這個熱鬧吧。
別人被那香囊砸中,是靠運氣,靠上天垂憐,而她那個古靈精怪的勁頭,無論如何怕是都要讓自己的香囊砸上他一砸。
想到此,慕玨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尋她的時日真是太苦太累了,他就是靠著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才堅持下來的,只要想到她歪著頭笑顏盈盈的跟他撒嬌的模樣,再苦都覺得值得。
更何況,這些奔波之苦,跟她為自己做出的種種想比,根本不值得一提,他尋她,權當彌補自己對她的種種虧欠了。
吧嗒一聲,正在慕玨決定走開的時候,一個物件從頭頂上落下,正巧落于慕玨的手心里,慕玨驚了驚,借著晃動的燭光,看清了竟然是一個許愿的香囊。
“喲~,你們看,有個公子被香囊砸中了,天賜良緣,天喜良緣呀。”
慕玨還未曾反應過來,便有眼尖的人看到了,歡天喜地的叫嚷了起來,慕玨一臉懵的看向四周正滿臉慕羨看著他的人。
“公子快拆開看看,是哪家的姑娘,香囊背后有名字的,公子真是幸運呀,十幾年了,終于看到月老顯靈一回了。”
四周一片歡聲笑語的調侃,慕玨攥著那香囊有些舉足無措起來,心中分外無奈,香囊砸中便是天賜姻緣,追根溯底不過是個美好的傳說罷了。
“小生心中早有意中人了,怕是辜負月老一番心意,若是看了,便又辜負人家姑娘一番情誼,便是罪過了。”
慕玨小聲賠笑,心中暗想許是沒曾掛好,許是夜風不解風情,將那個姑娘的一廂情誼,從枝頭垂落了下去,砸重了他這個不可能的人,若是那姑娘知曉了,定然淚光點點,傷懷不已吧。
從前他從不關懷這些,對于那鼓足了勇氣來到他身邊的姑娘,總是出口惡言惡語,雖干凈利落,確實解決了不少麻煩,但也確實傷了不少顆情意綿綿的芳心,如今想來確實有些過分了。
“公子莫要如此說,保不齊這香囊便是你那意中人掛上去的呢。”
人群中有人不死心,想要再勸幾句,慕玨淡笑搖了搖頭,正打算施展輕功,將那香囊掛上去,突然指尖觸及到那香囊上繡著的花紋,不僅一愣。
這滿樹的香囊上,都是那些心有所許的姑娘,繡著鴛鴦戲水,鳳凰于飛,花好月圓,再不然也是些襯景的花花草草,而落于他手中這個,卻是繡上去的一頭獅子,那獅子與他養的那一只極其相似。
慕玨將香囊翻過背面去,本該留下名字的地方空無一物,慕玨握著香囊的手突然顫抖不已,心中即欣喜又恐懼。
他廢了些功夫,才將那香囊展開,映入眼簾的是三行格外熟悉,精美秀氣的小字,寫的是。
鈴鳴花落,花驚水顫
皆此良辰,問
能否與我共賞風花雪月
“丫頭~”
慕玨握著香囊朝人群嘶聲裂肺的放聲大喊,熱鬧的月老廟突然一片的寂靜下來,紛紛轉頭疑惑的看向慕玨。
“丫頭,你在哪里?”
樟樹下那俊美無濤的男子,抓著一個香囊,神色焦急的在人群中一一看過,似是在尋什么人,但人群中沒人去回應,那男子便沖進人群中,開始查找。
許多人看著那男子,將月老廟翻遍之后,終是一無所獲,方才有了神采的雙目,即刻有些暗淡,只見他頹然坐與月老廟門前,如同一只被人遺棄的貓,讓人看了覺得可憐。
“公子呀,別喪氣,今日是上巳節,家家的姑娘都會出來的,這香囊都是今日才掛上去的,或許你找的人呀,就在不遠處呢。”
月老廟白發蒼蒼的廟祝,突然走了過來,給慕玨說了這樣一番話,慕玨的眼眸瞬時從一片死寂,有了光彩,連給那廟祝道謝都顧不上,奪門而出。
人海茫茫之中,來來往往的人數不勝數,男男女女川流不息,慕玨一路四處尋找,不知拍了多少與縈落身形相似之人,轉過頭來,便要經歷一場從云霄墜入谷底的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