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雖然年歲大了，但早已活成了人精，在這宮里即使閉著眼，也萬萬是走不錯的，慕玨這番問，無非想從李安口中探探有沒有有用的信息。
有時候李安會在適當的時候，賣給人人情的，所以這些年，李安在皇上身邊，從未得罪過任何一個人。
“貴妃，可是哪位新封的？”
提起那個人，慕玨眸光一定，想起了她那張與阿姐酷似的臉，這段時間他看似還是喝茶養花悠閑的過著，但卻被任何時候都要關注這臨都的動向，自然是知道哪位貴妃將整個朝堂攪的天翻地覆。
“王爺說的不錯，如今這宮中的貴妃，也僅有她一個了。”
如今海貴妃已經被消去了貴妃儀，打入到了冷宮里，可不是這宮里就剩下那個萋萋一個貴妃了，好像聽說，自她進宮之后，皇上的確只去她的暖香閣了，被人說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但好與不好怕就不好說了
。
當初阿姐不也讓人說成，皇上此生的摯愛，與皇上夫妻情深，但事實呢，一輩子互相猜忌，互相忌憚。
這皇上呀，真是讓人看不懂，說薄情也薄情，都說他對阿姐用情至深，但當初無論阿姐身陷怎樣的困境，他都只會冷眼旁觀。
但說癡情也算癡情，阿姐去了十二年，他硬生生空著那個位置，每月十五，都會獨自棲息在驚華宮里。
“王爺到了~，您自個進去吧，老奴就不再送了。”
雖然慕玨經常入宮，但這深宮內院，還真是從未踏進過一部，抬眼望去，一院子的夜香花在本不該開的季節，開的如火如荼，讓人費解。
“多些李總管了？”
若是旁人帶路至此，慕玨怕是要懷疑有人別有用心要陰他了，但是李安絕對不會，即便要陰他，也是皇上授意的。
而皇上還不至于用這么下三濫的手段除去他，話句話說，他在這天朝的勢力，即便真的染指了宮妃，皇上也不敢動了他。
“慕玨來了，進來吧~”
還未走進正殿里，在門口便聽得皇上在里面伴著劇烈的咳嗽在說話，慕玨心頭震了震，從聲音上判斷，確實驗證了外界的傳言，皇上時日不多了。
咯吱一聲，慕玨推開了寢殿的大門，抬頭看過去，突然一怔，只見里面僅有兩個人，一個躺在床上，閉著雙眸，一個坐與床邊，細細端詳著沉睡之人。
躺著的那個便是上次在溫香軟玉見過，那個跟阿姐酷似的女子，醒著的時候因為神韻不及，僅有七分相似，但如今沉睡下去，因為多了一份阿姐與生俱來的沉靜，到有了九分相似了。
坐在床邊那人，自然便是皇上了，皇上原本黑白摻半的頭發，如今一片花白，神色憔悴，氣息沉重，倒真像一個耄耋垂死的老人一般。
“她……？”
墨承乾沒有回頭，泛白的指尖輕柔而緩慢的劃過那張沉睡的臉，嘴角掛著有幾分似揶揄而癡迷的笑。
“慕玨，你看這輪廓，這眉眼，這鼻子，這嘴巴，是不是像極了你長姐，多么的巧奪神功呀，若你長姐還在，看到她會是怎樣的神色，想想都覺得有趣。”
慕玨看的心頭忍不住一震發毛，突然想起他在阿姐死后昏迷過去，醒來之后聽到的傳言，說皇上抱著他阿姐的尸身，痛哭了三天三夜，幾次昏厥過去。
他只當以訛傳訛，亂說的，但看皇上此時的防似走火入魔的姿態，到覺得這事皇上做得出來。
“再像，也不可能是阿姐~”
慕玨說的斬釘截鐵，絲毫不給墨承乾留半點情面，以至于墨承乾聽到此話時，撫摸文茵的手倏然一抖，指甲差一點將那吹彈可破的皮膚劃破。
“呵~，是呀，你長姐那樣女子，一生遇到一個，已經是莫大的運氣了，怎么可能會有第二個，但你長姐，畢竟已經不在了，朕不找個替身，還能如何。”
墨承乾的眉心擰成一個深深的川字，以往凌厲而霸道的雙眸，透出隱隱的傷感跟恍惚，指腹還停留在文茵臉上，不自覺的在發抖。
“慕玨，你這一生做過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墨承乾倏然轉過頭來，森森厲目橫掃而來，即便病入垂危，久居上位的帝王之氣，仍舊顯出不怒而威的龐大氣勢。
“瞞著阿姐從軍~”
慕玨吹下眼簾，沉吟半晌，才給出如此一個答案，所有人都說他天賦異稟，是大將之材，但在阿姐眼里，他永遠是個該無憂無慮活著的孩子。
“阿姐，我日后要變得強大，強大到可以幫阿姐擋掉所有分風雨雨，再也讓阿姐皺眉。”
年幼時不知天高地厚，無畏無懼的跟阿姐這般豪言壯語，每到此時，阿姐便摸著他的頭，嘴角掛著期許且無奈的笑跟他說。
“阿姐已經這樣了，不求什么了，只希望我的玨兒，能有一個不一樣的人生，只要玨兒過的好，阿姐比自己過的好還要開心。”
他當時未曾理解透，阿姐這句話包含了多少心酸跟決然，一心只憑借自己的一廂情愿，做著自認為是對阿姐好的事情，卻不知如此將阿姐傷的更深，掐死了阿姐心中唯一的期許。
“呵~果然。”
慕玨回神，聽到墨承乾發出的冷笑，似是他的答案，早就在預料之內了，這世間除了阿姐之外，沒人比皇上最懂得揣摩人心的了。
“你可知朕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嗎？”
墨承乾凌厲的視線，稍微帶著些柔和，都說圣心難測，都說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猜都不準人猜測，很難想象他自己要說出來。
“臣不敢妄加揣測~”
慕玨隱隱覺得，墨承乾突然說這些，是準備好了一個圈套給自己鉆進，但他是帝王，天下人的生死，都攥在他手心里，無論自己愿不愿意，自己都不得不順著他說話。
從前如此，現在還是如此，這怕是面對帝王，最讓人無奈的事情了。
“猜不到也沒關系，朕可以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