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的一句話，防似一根刺，毫無防備的扎了過來，清遠睜一雙清明的眸子，漆黑的眼珠許久不曾動一下，顯然是嚇傻了。
“嫻妃娘娘醉了~”
雖然云若溪的心意，清遠是知曉的，但從未這般直言的挑明過，于是彼此之間都心照不宣的不曾提及，還能坐下來佯裝什么都沒發生過，攀談幾句。
“若非醉了，我怎能說出此話來~”
云若溪苦苦一笑，將握在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萬福寺的眾僧是不喝酒的，但這漫山的桃花開時，方丈便喜歡釀上幾壇桃花醉，遇到有緣人，便贈送，這是一個持續了多年的習慣，云若溪至今不明，方丈如此做的意義是什么。
就如她不甚明白，明知此話說來無意，不過給對方白白添上尷尬罷了，但她還是說了。
“你別害怕我不過說說罷了，不會要你怎樣的，再說我如今這身份，還能如何呢�！�
云若溪嘴角的哭笑一直在持續，手中的酒杯空了，她也沒有再續，只是握著那空了的酒杯，垂著眼簾癡癡的看著，滿目凄然跟不甘。
“還有一句，我想問問你，請清遠大師，如實的回答我�！�
吧嗒一聲，握在手中的酒杯從手中花落下去，隨著那落下的楓葉，一起在那木質的桌子上，不成規則的擺著，就防似這無緣無故而起，卻難剔除干凈的情。
“嫻妃娘娘請講~？出家人不打誑語。”
清遠一口一個嫻妃娘娘，疏離而淡然的叫著，云若溪抬頭看他，依舊眸光清澈如那山澗里的春水，本長出一指長的頭發，又被刮的干凈，可這頭發干凈了，心還回得去嗎。
“大師當真不曾心動過？”
云若溪的身子又向著清遠傾出少許，兩人之間只有半張小桌的距離，清遠定定的眸子稍有詫異，猶豫了片刻才道。
“動過，是對另一個人~”
云若溪倏然眸光閃閃生出一層水霧，她將視線上抬，倔強的不讓那層水霧凝成淚水，反正早就知道的答案，又何必傷心呢，又傷心給誰看呢。
“若是，若是她負了你，或者，她不在了，你當如何？”
云若溪抬著眼簾，此時有些不敢看清遠的神色，但他一直未曾答話，想必此時正在思索，該如何回答她，她也知他回答了，便不會是謊話，不是謊話，便順不了她的心。
有時候她真希望，清遠不那個循規蹈矩，能油嘴滑舌一般，說些好聽的慰藉一下她凄苦不堪的心，也不枉她癡心這么久，刻偏偏那人卻不會。
曾經她懷著小心翼翼的少女情懷，有時捧著佛經，有時帶著疑問，向他要了許多的答案，雖然每次他都回答的謹慎，讓你挑不出一點漏洞，總讓她啞口無言，不知回些什么，但從不像此時，沉默這么久。
“若她負我，定是我做的不夠好，若是她不在了，我自然要隨她去的�！�
吧嗒一聲，云若溪一直不肯掉下的那一滴淚，終是流了下來，滴在了飄落在木桌的那片楓葉上，但云若溪的臉上，卻掛著凄然的笑。
“那你當初為何離開將軍府？”
云若溪的問話堵的清遠一怔，那時他真的是生氣，但也知她是迫于無奈，還是因為自己，所以他不想留下成為她的累贅。
“愛極必傷~”
一句莫能兩可的話說出，云若溪徑自笑了，這般討論情事，都能說出幾分禪意出來，怕也只有眼前這個人了。
“你呀，你呀~”
云若溪將視線垂下，有了一滴落下的先例，其他的便如連成的線，決了堤的洪水，已經讓云若溪控制不住了。
“罷了，罷了，我認輸了，我認輸了~”
云若溪扶著木桌，搖搖晃晃的站起，清遠看她站不穩，想要伸手去扶她，卻被云若溪甩開。
“大師請回吧，本宮正在齋戒，不便送了~”
云若溪踉踉蹌蹌的朝外走去，這還是第一次聽她自稱本宮，帶著一股決然的倔強跟驕傲，清遠暗暗一嘆，也抬步離開。
天色漸暗，漫天的星子閃爍，想必明日便是個艷陽天吧，如那丫頭歪著頭對他說，適合嫁娶呢，想到此慕玨微微勾了勾唇角。
那丫頭已經兩日不曾來過了，難不成也知曉了，未成婚這幾日，不易見面，她到不像個循規蹈矩的，但有時候卻又過分的懂事聽話，真還不知哪一點是真的她。
“明日王爺要大婚了，老奴在次先恭喜王爺了�！�
皇上跟前最得力的李總管，引著慕玨朝宮內走，他也算是看過慕玨自黃口小兒，長到如今器宇軒昂的人，到從未見過慕玨笑的如此滿面春風，喜不自勝。
“謝過李總管了，明日定要到本王府上喝一杯喜酒�！�
因為李安在先皇后生前，對先皇后也是有過照拂的，慕玨對他的印象不算壞，今日又心情極佳，語調也親和友善不少。
“老奴真是受寵若驚呀，明日定將過去討王爺這杯喜酒喝~”
雖然口中說這受寵若驚，但李安畢竟是見慣了大風大雨之人，從他神色里倒是看不出什么驚喜，說句面子話罷了，誰都當不得真。
“李總管，不知皇上突然召本王，所謂何事？”
接到皇上的口諭，慕玨心頭隱隱有著不安，總覺得皇上在他成親頭一天叫他過來，不像是什么好事，并且他已經數日未曾接到岳芷寒的消息了，雖聽說一舉拿下了海家父子，正趕回臨都，但聽說這是往往最不靠譜。
“皇上的心思，這老奴那知曉呀，王爺小心，天黑路滑，莫摔著了�！�
李安將手中的宮燈舉高了一下，將腳下黑突突的青石板也照了遠一下，看到四周清晰了些的景物，慕玨擰了擰眉。
“這似乎不是去乾坤殿的路，公公可是走錯了？”
以往皇上召見他，都是在乾坤殿里，這走著走著未曾發覺，竟然已經走到了內宮深處，這里一向是外臣的禁地。
“老奴雖然年歲大了，但不至于糊涂到這種地步，皇上此時在貴妃娘娘的暖香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