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旭的影子被燭光月色交合的光暈，拉的很長，一半印在門上，一半落在了屋里，看著半截影子，赫連子慕眸光微斂。
“若沒有呢？”
此話不經思索的脫口而出，驚了赫連子慕自己，也驚了門外那人，赫連子慕暗自苦笑，怎么這語氣，有了份賭氣的音調，自己何時有了這樣的脾性而不自知，她哪來的資格跟什么人賭氣。
“那~，那我明日再來吧。”
聽慣了赫連子慕沒有波瀾沒有情緒的語調，此時的墨旭顯然有些慌了，回答的也是緊促不安，心中暗暗想著，自己是否又做錯了什么。
墨旭轉身欲走，突然咯吱一聲，掩著的門扉被從里面拉開，一抹玄紫伴著那張沒有情緒的臉，猝不及防的印如眼簾。
“進來吧~”
赫連子慕不動神色的松開了附在門框上的手，翩然一個轉身進了屋，墨旭怔然回神，猶豫了片刻，才抬腳踏門進去。
屋里依舊如上次來時一般整潔，香爐冒著絲絲縷縷的近乎無色的煙霧，散著一股子清新的蘭花香氣，是平常能在赫連子慕身上聞到的味道，有種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只是那原先似女子閨房布置的那一半，被撤去了，換成了與另一半一樣簡約的風格，唯有那個原來放了一套女裝的衣架還在，如今搭著赫連子慕常穿的那件外衫。
“坐~”
赫連子慕防似沒有看到墨旭眼中的詫異跟不解，面色平靜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拎起了茶壺，緩緩朝杯子里注水。
“你把房間改了？”
墨旭幾乎是挪著步子，防似很艱難的移到了赫連子慕身邊，眼睛不住的往另一邊瞟，這問題明知赫連子慕不想他問，但還是忍不住出了口。
“本就是些不該存的念想？當斷則斷的好，殿下覺得呢？”
赫連子慕眉眼低垂著，長長的眼睫，在眼簾下投出了小片的陰影，顯得有些落寞，但他微微一抬眼簾，眸光依舊是無波無亂，無欲無求，但墨煦明顯的聽出，她意有所指。
“那日，我不該……”
“殿下~”
墨旭本想解釋一下，若非他無意間闖入，發現了這個秘密，或許赫連子慕還能存著一塊，在疲憊時棲息的一塊地方，話還未出口，便被赫連子慕截住。
“喝茶~”
那聲輕微卻果決堅定的語調，在接下來的兩個字突然轉變來語調，墨煦愕然抬頭，疑惑是否聽錯了。
“嗯？”
赫連子慕將捧著茶杯的手遞出，哪杯子是藍玉鑄成的，印著褐色的茶水，掛著晃動的燭光，顯得那雙纖長的手指十分的白皙，白皙的骨骼下，似乎能清晰的看到同樣纖細的指骨。
“謝謝~”
墨旭聽出，赫連子慕不想讓他提及此事，便暗暗的住了口，但心頭卻堵的發疼，不知是心疼自己，還是心疼她，長久以來，自己總是那么的不合她心意，似乎在努力也學不會這項技能。
“殿下切記，殿下日后是要做君主的，無需跟任何人致謝，也無需對任何人愧疚，無論是否真有錯？”
那上琉璃一般淺淡的眸子，就那樣毫無波瀾的望著自己，很多時刻，對上那雙眸子，總忍不住心潮澎湃，但她說出的話，卻如芒刺，扎在心頭，拔不出，斬不斷。
“那人，可是你安排的?”
墨旭將身子稍稍向著赫連子慕那邊傾了傾，神色嚴謹而擔憂，問出口嘴角都在打顫，這問題便是他此夜來的目的。
那女子出了溫香軟玉，便被墨承乾帶回了宮，沒人比墨旭更懂，他那父皇對先皇后，談不上情愛，但會是勢在必得的執念，也有寧愿毀在自己手里，也不允許任何人觸碰的占有欲。
“殿下覺得呢？是與不是，殿下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何需再問呢？你看皇上，從不過問這些的。”
墨旭未這個問題，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入眠，但此時看赫連子慕，雖然也沒有稅，卻表現的滿不在意，還處處拿他跟父皇比，那個他最不愿像的一個人。
其實成為一代明君又怎樣，那是死后別人的評價，但他或者卻遭受所有至親之人的厭惡，若為為了她，他怎么也不會肯往那條路走。
“子慕，我希望你能跟我說實話？”
墨旭猝然伸過手去，一把抓住了赫連子慕放在桌案上的手，赫連子慕視線緩緩下移，不動聲色的看著自己被墨旭抓著的手。
“對不起~”
察覺到赫連子慕的清淺的眸光，帶著絲絲的寒氣跟淡漠，墨旭慌亂的將手放開，自從知曉她是女子，便更不敢有任何逾越的事情做出了，而赫連子慕卻還是怔怔的盯著自己被墨旭抓過的手。
“實話，什么是實話？真真假假有那么好分辨嗎?有那么重要嗎？”
雖然抓著自己的手，已經抽離，但赫連子慕依舊還能感覺到，殘留在上面的一絲溫度，就仿似那夜，在燈花闌珊之下，他也是這般抓著自己，手心也是這般的暖。
時過經年，她變得自己都越來越看不清了，可是他依舊如初一般，明知他無心那帝位，明知他不想受束縛，她卻依舊能夠狠心到，不惜一切代價推他上去，她都不曾關心，真坐上那個位置的他，是否還有一刻是歡喜的。
“子慕，我是真的，你也是真的，你感受不到嗎？”
看著赫連子慕恍惚而淡漠的神色，防似對著世間無一絲的留戀，她的存在更像是為了完成某種使命而來，機械的不像個活人，他看的心疼。
“是嗎？”
赫連子慕嘴角微微一動，彎出微不可查的弧度，像是在笑，更像是在嘲諷，嘲諷這個不允許有真實的世界。
“那在你心里，就沒有什么是確定真實的嗎？”
他對她癡心一片，足足五年的時間，雖依舊游覽與花叢，卻再也沒有讓哪個人近過身，她一句話，他便可以赴湯蹈火，不惜一切。
哪怕她依舊不屑一顧，用漠視的態度觀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