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一行密密麻麻,足有二三十人的名字,各個都是朝中的達官貴人,并且都曾來捧過她的場,算起來也算有些交情。
“這些是什么,你給我,是做什么使的?”
那雙曾迷倒過自己的眸子,緩緩的垂了垂,最后在他嘴角溢出一抹似有似無的輕笑,這輕笑讓她心頭猛烈一跳,覺得他這別有深意的笑,將會把自己推入萬丈深淵。
隨后伸開手按住了她的肩,將臉靠近了自己的臉,中間只差了一指的距離,如此親昵的動作,他從來不曾對自己做過,如今做來,讓她意識到,他所說的事情,會另自己很難做。
他說,這些人早朝中與我為敵多年,我需要握住他們致命的把柄,以此將他們一一鏟除,這些我相信只有你能做到,也只有你能做到,你可愿意幫我,時候我定然不會虧待你的。
他這無形之中,是在跟自己談條件,即便他沒有明說,她也明白了,這是讓他答應留她在身邊的條件,不會虧待,什么才算不會虧待,怕是他跟她的標準,并不一定能一致吧。
當時她痛徹心扉,防似五雷轟頂,因為她覺得即便他不如自己,這般飛蛾撲火般的愛著,也多少會對自己有些情誼,可如今,他卻要利用自己,不息讓自己上別的男人的榻上,來達到他權傾潮野的目的。
哪怕他對自己曾有一點點的憐惜,怕是也不會讓自己做這樣的事情,了如今他說了,也讓她做了,自己一直眼高于頂,自覺將這臨都的權貴玩弄于股掌之中,到頭來卻被人當成一顆有價值的棋子來利用,真真的可笑。
現在她是該一口回絕掉,這是最正確的選擇,這答案縈繞在嘴邊,可她說不出口。
因為如今自己的心被套的牢牢的,在這溫香軟玉眼看再也不能回到從前了,即便回到又如何,她已經在這里呆了三年了,花魁的壽命,只有五年,兩年之后,自己又該何其何從呢。
即便萬般的不情愿,她還是做了,從前她不屑于做的事情,為了他那宣紙上的名單,不該做的,該做的,都做了。
那一年多的時間,她自己都覺得自己骯臟無恥下賤,她為了一個男人,將自己推到了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位置,就是盼著,他能夠實現當初的無聲的承諾。
那名單上的人名,除一個,她便在自己手臂上劃上一刀,因為這些人不見得都是大奸大惡之人,最多的是跟他立場不同而已,跟他立場不同,就要遭受滅門之災。
她雖為一個人人鄙夷的青樓女子,但就如娘所說的,沒偷沒搶,沒傷害過任何人,她一直在別人異樣的眼光里,活的心安理得。
就算這天下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她依舊能活的風生水起,但如今她不能了,因為她的手里,沾了數不清的性命。
等到那名單的人抄家的被抄家,流放的被流放,她已經在手臂上,劃出了二十三道血淋淋的口子,最后全部凝結成,丑陋且永遠無法消失的疤痕。
那時她承受不住了,日日靠著吸食欲仙散,來緩解內心的痛苦,面色逐漸的憔悴,早已沒了曾經魅人的資本跟資格了,所有人都覺得她瘋了,她自己也覺得自己瘋了,活的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說行尸走肉,都覺得是高抬了自己。
那日下著瓢潑的大雨,她用所有的錢財,為自己強行贖了身,之所以說強行,是因為溫香軟玉的花魁,在進門之前,就簽下了生死契約,不足五年,除了死,絕對不能離開溫香軟玉。
或許是自己真的沒了做花魁的資格,或許溫香軟玉都對她失望透頂了,在她半百懇求之下,溫香軟玉破天荒的破了一會例,竟然放了她。
她用身上的僅留下的一只釵,雇了一頂小轎,只身前往他所在的別院,他答應自己的,應該是兌現承諾的時候了,如今她所有的希望,就是他不要食言。
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他當時面都沒有露,讓下人丟出一袋銀子出來,說從此跟她無任何瓜葛,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
所謂的翻臉無情,不過如此吧,當時真是叫地地不靈,叫天天不應,她在雨中,在他門前,幾度哭昏厥過去,又被大雨沖醒。
最后在欲仙散發作的時,終是撐不住了,也終于確定了,他真的不會來了,于是爬著到了一個破廟里,看著布滿蜘蛛網的佛像,突然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那天她仰天大笑,摔碎了供奉佛祖的香爐,抓著一個瓷片,在腕部劃出了最深,也是最后一道口子,便靠在一堆枯草里等死。
她以為自己定然要死了,也唯有死,才能讓她解脫。但卻不曾想,自己竟然莫名在天亮的時候醒來了,溫軟的晨光,照射在眼簾里,突然覺得這世界,也唯有陽光是公平的,從不會因人的高低貴賤,而有任何偏差。
她腕的傷口被包扎了起來,在破廟里,破爛的窗子前,有一個玄紫衣衫的男人背她而立,即便看不到臉,她卻能但覺到那人身上的冷冽氣息,防似那九霄云天之上的天神一般,讓人莫名的想要敬畏,想要臣服。
這里織滿蜘蛛網的破廟,明明破爛不堪,但卻因為他的存在,像是灑進了滿室的金輝,防似這里已經不是一個破廟,而是富麗堂狂的金殿。
當時他一言不發的立在窗口,察覺到她醒來了,也沒轉過來,在明媚的晨光之中,即便離得并不遠,她也沒能看清他長成了什么樣子。
“是你救了我嗎?你是什么人?”
當時她戰戰兢兢的問了一句,都說將死者無畏,但是看到這么一個人,即便不怕他會對自己做什么的情況下,她依舊在心底懼怕著。
那時她并不知道自己懼怕的是什么,如今她容顏不再,又身無分文,還沾染了吸金的欲仙粉。